解剖室里的秘密清港市的秋天,风里带着一点点桂花的甜香。
陈砚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站在清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大门前,白色的大楼像一座安静的城堡,玻璃幕墙反射着天上的云。
“陈砚!
这里!”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台阶上飘下来。
陈砚抬头,看见周敬言叔叔正朝他挥手。
周叔叔穿着笔挺的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支银色的钢笔,笑容像医院走廊里的灯光,亮堂堂的,却没什么温度。
他是爸爸以前的副手,现在成了解剖科的主任。
“周叔叔。”
陈砚走过去,声音轻轻的。
“回来就好,”周敬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爸要是看见你回解剖科,肯定高兴。
走,我带你去看看新装修的解剖室。”
解剖科在医院的地下一层,走廊铺着浅灰色的地砖,脚步声嗒嗒地响。
推开厚重的木门,陈砚的眼睛亮了亮——以前有些陈旧的解剖台换成了新的,不锈钢的台面闪着光;墙上的通风口重新刷了白漆,连挂解剖工具的架子都换成了带玻璃门的。
可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角落。
那里堆着几个纸箱,上面放着扫帚和拖把,墙面上还能隐约看见一块浅痕——那是爸爸以前办公桌的位置。
爸爸是前解剖科主任,三年前在解剖室“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再也没醒过来。
现在,他的位置变成了杂物间。
陈砚的手攥了攥背包带,心里像压了块湿棉花,闷得慌。
他想问“为什么把爸爸的位置挪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跟着周敬言的脚步,默默看着这间熟悉又陌生的解剖室。
“叮——”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周敬言接起电话,嗯了几声,挂了之后对陈砚说:“正好,有具尸体需要解剖,你刚回来,先跟着熟悉流程。
死者是咱们医院的护士,叫林薇,28岁,初步判定是熬夜值班猝死的。”
陈砚点点头,跟着护工推来的担架走进解剖室。
白色的布单下盖着一个年轻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这是他回到这里的第一天,也是他离真相最近的开始。
解剖室里很安静,只有通风机嗡嗡的声音。
陈砚轻轻掀开盖在林薇身上的布单,女孩的脸苍白得像张纸,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睡着时也在担心什么。
“开始吧。”
周敬言站在旁边,手里拿着记录本。
陈砚拿起解剖刀,刀刃划过皮肤时,发出很轻的“嘶”声。
按照流程,他先检查林薇的心脏——猝死的人,心脏往往会有异常。
可当他剖开胸腔时,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林薇的心脏比正常成年人的小一圈,表面还有几点淡紫色的斑点,这和“熬夜猝死”的典型特征一点都不一样。
他又仔细检查肝脏,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组织放在显微镜下看——肝脏细胞边缘有些模糊,像是有药物代谢过的痕迹。
“周叔叔,”陈砚抬起头,“林护士的心脏和肝脏不太对劲,可能不是单纯的猝死。”
周敬言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眉头也皱了,但很快又舒展开:“会不会是你太紧张看错了?
熬夜也可能导致器官出现轻微异常。”
“不是,”陈砚很肯定,“这种心脏大小的差异和肝脏的痕迹,更像是药物影响。”
他没等周敬言再说什么,用试管取了一点林薇的血液和肝脏组织,“我送去检验科,查一下有没有药物残留。”
检验科的结果下午就出来了。
陈砚拿着报告单,手指有些发颤——林薇的体内有微量的镇静药物成分,而且是一种还没上市的新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他拿着报告单去找周敬言,周敬言看完后,脸色沉了下来:“会不会是样本污染了?
检验科有时候也会出误差,你再送一份重新检测。”
“不会污染,”陈砚摇摇头,他取样的时候格外小心,连试管都是新开封的,“这份报告是准确的,林护士体内的药物,才是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周敬言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沉默了几秒,语气有点硬:“陈砚,你刚回来,对医院的情况还不熟悉。
林薇是咱们医院的护士,要是传出去‘药物致死’,会影响医院的名声。
听我的,重新检测。”
陈砚看着周敬言的眼睛,那双以前总带着笑的眼睛里,现在藏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攥紧了手里的报告单,一字一句地说:“周叔叔,解剖是讲事实的,我不能因为‘影响名声’就否定真相。
这份结果没问题,我不重新检测。”
中午,陈砚去医院食堂吃饭。
打饭的窗口排着长队,他刚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看见一个穿着藏蓝色工作服的女人朝他走过来。
女人留着齐耳短发,眼睛很大,却总是低着头,像是怕被人看见。
陈砚认出她——她是档案室的苏晚,以前爸爸经常提起她,说她是个很细心的姑娘。
苏晚走到陈砚身边,没说话,只是飞快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张折叠的纸条,然后转身就走,背影看起来有些慌张。
陈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纸条打开。
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林薇死前三天,曾去档案室查2019年的用药记录。”
2019年?
陈砚的手指顿了顿。
爸爸出事是在2020年,而林薇查的是前一年的用药记录,这里面会不会有联系?
他想起解剖台上林薇异常的器官,想起那份未上市的药物报告,突然意识到——林薇的死根本不是意外,她可能是因为查到了什么秘密,才被人害了。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脑海里突然闪过三年前的画面——那天他接到医院的电话,疯了一样跑过来,看见爸爸躺在解剖室的楼梯底下,额头流着血,身边散落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
当时警察说,爸爸是“不小心坠楼”,可他总觉得不对劲:爸爸走了一辈子解剖室的楼梯,怎么会突然“不小心”?
而且现场的窗户是开着的,风把笔记本吹得哗啦响,那一页上写着“2019年用药存疑”。
那时候他年纪小,只知道哭,现在想来,爸爸的“意外”和林薇的死,简首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和“2019年的用药”有关,都被定性为“意外”。
陈砚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食堂里很热闹,有人在聊今天的手术,有人在说晚上吃什么,可他的心里却像结了层冰。
他知道,从他接过这张纸条开始,从他发现林薇体内的药物开始,他就必须找出真相——不仅为了林薇,更为了他那“意外”去世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