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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发表时间: 2025-10-14

程书翰以教养不力罪名被送往乡下劳改三年。
为了女儿的未来和妻子赵德丽的官声。
他受尽磋磨,无怨无悔。
三年后回家,程书翰才知自己竟是妻子白月光的挡箭牌。
......
1983年,秋。
南坪镇棉纺厂单位房。
程书翰站在门口,将洗到发白的衣衫抻了又抻,却始终没准备好叩响房门。
他记得离开那天,女儿赵明媛扯着他衣角哭得泪眼婆娑。
三年没见,不知她长高了些没有。
正准备叩门,房间内陡然传出熟悉声线。
"豪叔是为了给明媛长见识,才放孔明灯不小心烧毁粮田,爸爸最相信明媛,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程书翰喜悦的神色骤然一僵。
女儿口中的豪叔他记得清楚。
一个曾经跟妻子有过婚约却因父亲过失杀人被退婚的男人。
一个曾在他婚后与妻子偷情被捉奸后又因羞愧挥刀自残失去生育能力的男人。
妻子赵德丽明明答应过他,再不与柳家豪往来。
为什么,柳家豪会在家里?
程书翰喉头滞涩。
在乡下劳改的三年,粮田滚滚的火光、农民无助的哭喊和女儿瑟缩的神态在脑海里滚了一遍又一遍。
三年前的景象历历在目,赵明媛的说辞却天差地别。
程书翰心疼女儿,愧疚农民。
更怕连累妻子棉纺厂厂长的官声。
所以,三年来,他挑粪浇水、开垦除草、放牛喂猪,没有一刻懈怠。
却没想到,自己三年的付出,竟是弥天骗局。
"如果不是他揪着我们俩的事不放,你怎么会羞愧挥刀自残,会失去做父亲的权力,他欠你的,怎么也还不清。"
"所以,家豪你不必愧疚。"
程书翰脑中轰的一声炸开。
寒意直窜头顶。
妻子赵德丽将他最后一丝希望击溃。
他以为是女儿年纪太小被柳家豪蛊惑。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些自以为幸福安宁的婚后生活,不过是母女二人用谎言织就的一张网。
丈夫也好,父亲也罢。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早有另一个男人代替了他的位置。
巨大的荒谬感几乎将他吞没。
程书翰猛地推开门,屋内的交谈声瞬间停息。
一张锐利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
三年未见,赵德丽不见一丝风霜。
见到程书翰,她愣在原地。
半晌才认出,眼前这个黝黑的男子是自己的丈夫。
"你怎么回来了?"
掠过女人微皱的眉心,他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客厅,正是妻子的白月光柳家豪。
而依偎在柳家豪身边的,是她怀胎十月的亲生女儿,赵明媛。
"哥哥回来得正是时候,才做了晚饭,快快进来吃饭。"柳家豪英俊的脸从女人身后探出,上前挽住程书翰胳膊,热络将人拽进屋。
"快,叫爸爸。"
柳家豪摆上新的碗筷,又摸了摸赵明媛的头。
神态自信从容,仿佛他才是家中男主人,赵明媛的亲生父亲。
赵明媛迟迟不肯叫人,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程书翰心口一痛。
"可能哥哥才回来,明媛还有点怕生。"
程书翰咽下苦涩,看向柳家豪。
"出去。"
赵德丽蹙眉,挡在柳家豪身前。
"你不在的时间,明媛需要一个照顾她起居的人,家豪这么善良,明媛和我都很喜欢。"
身为棉纺厂厂长,她大可以请人来照顾女儿。
何必非要柳家豪?
程书翰忍无可忍。
"赵德丽,你忘记你答应过我..."
可他话音未落便被女人不耐打断。
"我没忘!"
女人眸底蕴着怒气。
"家豪注定膝下无子,他喜欢孩子有什么错?明媛多一个人疼有什么不好?!你身为父亲,这点道理也不懂?!"
"可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劳改三年也要护住的孩子,不需要一个外人来疼!"
程书翰呼吸微滞。
"况且,他不能生育,是他自己做贼心虚,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德丽像被戳到痛处,怒斥。
"住嘴!你身为厂长丈夫,怎能如此心胸狭隘!"
一时,整个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柳家豪红着眼眶,我见犹怜。
"赵姐,有哥哥照顾明媛,我就不住在家里了..."
赵德丽连忙拽住男人的手腕,转头看向程书翰。
"棉纺厂宿舍不够,家豪以后住在家里,帮你照顾明媛,对你也好。"
命令式的口吻让程书翰手心攥紧。
他离开三年,柳家豪照顾明媛情有可原。
可他如今回来,赵德丽非但不避嫌,反而纵容柳家豪登堂入室。
他这个法定配偶,就像是笑话。
"好了,吃饭。"
女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这场闹剧轻轻盖过。
"哥哥快坐,这些菜都是我亲手烧的,明媛和赵姐平常很喜欢吃,哥哥也尝尝。"柳家豪眼角还挂着泪,脸上却已换上体贴笑容。
连女儿赵明媛也盯着他。
好像,只要他说一个不字。
就是挑起战火的罪人。
落座后,赵德丽破天荒给他夹了一碟桂花鱼。
"我过敏。"
程书翰将桂花鱼撇开。
女人动作一滞。
柳家豪剥好一只螃蟹,放到他碗里。
"我不能吃。"
程书翰撩起衣袖,露出狰狞的伤口。
赵德丽沉了脸色。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你是存心找不痛快?"
程书翰鼻尖发酸。
嫁到赵家第一天,他就说过对桂花过敏。
可赵德丽从不在乎。
明晃晃的伤口在眼前,她竟然以为他在无理取闹。
正要开口。
柳家豪抢先一步。
"饭可以缓缓再吃,可礼物咱们的小寿星可等不了了,打从今儿早上明媛就闹着要看赵姐准备的礼物呢。"
有柳家豪缓和气氛,赵德丽面色转晴。
掏出一张自行车票。
赵明媛喜上眉梢。
柳家豪送出一件时髦外套。
赵明媛穿上挽着男人撒娇。
赵明媛瞥向程书翰,炫耀的姿态刺痛他。
"哥哥这时候回来,定然也给明媛准备了礼物。"
柳家豪笑眯眯。
程书翰无视男人眼底的嘲弄。
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
"诚信,是立身之本,希望你能好好研读,明白道理。"
赵德丽瞥了眼他,总觉这话意有所指。
赵明媛抗拒摇头。
从前爸爸就要他读书写字,好不容易三年轻松。
她才不要过回从前的日子。
赵明媛不住往后退,可程书翰却像是铁了心要将书塞进女儿怀里。
拉扯间,只听撕拉一声。
赵明媛才换的新衣,肩头被程书翰掌心厚茧勾破了丝。
"哇------"赵明媛嚎啕大哭。
"你把豪叔送我的新衣服弄坏了!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让你这个坏男人回来!"
女儿口无遮拦的话,像一把刀。
将程书翰的父爱,切得七零八碎。
"程书翰,家豪好心做饭你不吃,家豪送给女儿的衣服你也要弄坏,你存心要搅得家里鸡飞狗跳是不是!
这饭没法吃了,你自己在家好好想想清楚!"
赵德丽抱起女儿,带着柳家豪离开。
砰的一声,门关上。
程书翰怔在原地,寒意顺着四肢百骸钻入全身。
良久,他抬眼。
一簇明黄的桂花撞入眼底。
他不喜欢黄色,他在家时,家里种种布置独不见黄色。
可他离开三年,家里早已物是人非。
纯白缎面冰箱罩换成绣向日葵蕾丝罩布。
粗布充棉沙发换成细面海绵沙发,放着几只明黄的抱枕。
就连他教女儿叠的小星星,也清一色成了黄色。
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着他,这个家里早有另外一位男主人,正肆无忌惮地使用这家里的一切。
窒息感汹涌而来。
他想起,十八岁和赵德丽第一次相见。
彼时,越级修完大学课程毕业的程书翰在导师的建议下,前往南坪镇支教。
却不慎被毒蛇咬伤,性命垂危之际,是赵德丽为他吮出毒血,又背着他到卫生站打针。
赵德丽的身影,自此烙印在他心头。
起初,程书翰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尤其得知赵德丽与青梅竹马柳家豪早指腹为婚,他更是将这份心动深藏。
直到,赵德丽与其母上门说亲,他才知,柳家豪生父过失杀人被枪决,两人之间的婚约取消。
他看得出来,赵德丽嫁给他不是自愿。
但看着赵母堂堂棉纺厂厂长再三保证。
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
他想,日久生情,只要和赵德丽相处够久,女人总会看见自己的好。
可他想得太天真,结婚第一年,他便意外撞见妻子和柳家豪媾和。
两人为此大吵一架,险些离婚。
意外的来的孩子,成了破冰的转折点。
豪叔的力劝,妻子的道歉,再加上柳家豪自残谢罪的决心。
程书翰原谅了两人。
这件事,成了夫妻再不提及的隐秘。
此后,他全身心照顾女儿,体贴赵德丽,孝顺豪叔。
妻子没有母乳,他厚着脸皮去问邻居叔伯,催乳的菜肴吃到想吐。
赵德丽喜欢吃细丝,他一道一道摸索将手指切得遍布伤痕。
婆婆身体不好,他每天给调试水温,给人擦脸洗脚。
他以为总有一日,会捂热女人的心。
可直到现在,他才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回神后,程书翰擦去泪水。
办了两件事。
第一件,拿上五年前赵德丽给他的离婚单位介绍信,到民政局登记离婚。
第二件,去律师事务所申请分割财产。
"申请分割财产,需要有对方出轨的实质性证据。"事务所内,谢乔摩挲着那两张离婚证。"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尽全力帮你。"
程书翰和谢乔是同一所大学毕业,同样是来南坪镇历练。
时过七年,她已是南坪镇律师事务所最出色的律师。
而自己,却连工作都丢了。
面对女人的关心,程书翰眼眶微湿。
他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信件。"这些,够吗?"
六年前,他意外在赵德丽房间内发现了两人互诉衷肠的信,才顺藤摸瓜发觉两人***。
那时的他,为了孩子选择原谅。
但现在,他不想再忍下去了。
谢乔只看了一眼,眼底便流露出不忍。"鉴于你与妻子已分居三年,加上对方是重大过错方,一旦***,我们必然胜诉。你要的她名下那套海城的房子,至多七日,就会划分到你名下。"
程书翰心中大石落地。
"好,多谢。"
程书翰转身欲走,却被谢乔叫住。
"你真的不打算再争取一下孩子的抚养权吗?"
程书翰脚步一顿。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