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双喜。
剪得歪歪扭扭,贴在窗户上。
我,陈劲,坐在床边。
床上是苏灵儿,我老婆。
今天刚领的证,没办酒,就我们俩。
她穿着件红绸子睡衣,灯底下亮闪闪的,像水里的一条鱼。
“阿劲,喝口水。”
她递过来杯子。
我接过来,一饮而尽。
水是温的,带着点甜。
我瞅着她。
她也瞅着我。
眼睛大大的,黑葡萄似的,里面全是光。
我心里头那团火,蹭一下就上来了。
我伸手,想去拉她的手。
“笃笃笃。”
门响了。
我俩都吓一跳。
大半夜的,谁啊?
这地方除了我俩,没别人知道。
苏灵儿把手抽回去,攥着衣角。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点慌。
“谁?”
我冲着门喊。
“是我,林医生。”
门开了。
一个瘦高个儿男的站在外面。
戴着金丝眼镜,西装穿得笔挺,跟要去参加国宴似的。
他手里提个黑皮箱,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医生?
我没听说过。
灵儿身体挺好啊,平时连感冒都少有。
“林……林医生。”
苏灵儿从床上下来,站得直直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我站起来,挡在她前面。
“你是谁?大半夜的来干什么?”
林医生推了推眼镜,看我一眼,又看苏灵儿。
“陈先生,是吧?我是灵儿的私人医生,林文彬。”
他说话慢悠悠的,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跟机器吐出来的一样。
“医生?”
我上下打量他,“她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文彬没理我。
他径直走到桌子边,把黑皮箱放桌上,打开。
里面不是药,是一叠文件。
他从里面抽出一份,递给我。
“陈先生,恭喜新婚。这是灵儿的身体评估报告,还有一份,是需要您签署的同房准则。”
“同房……准则?”
我接过那张纸。
白纸黑字,头号铅字,砸得我眼晕。
同房准责。
下面是小字,密密麻麻。
我看了几行,脑子“嗡”的一下。
“第一条,受术者,苏灵儿,心率须维持在每分钟60到90次之间。同房过程中,需全程佩戴心率监测设备,若心率超过100次,必须立刻停止一切行为。”
“第二条,受术者,苏灵儿,情绪波动指数需控制在3级以下。任何可能导致其产生恐惧、愤怒、悲伤、激动等剧烈情绪的行为,均被严格禁止。”
“第三条,***,仅允许采用传教士式,且男方上半身必须与女方保持至少三十厘米距离,以避免压迫胸腔……”
我手里的纸,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
我抬起头,死死盯着林文彬。
“***在开什么玩笑?”
林文彬面不改色。
“陈先生,我不是在开玩笑。灵儿的情况很特殊。这份准责,是为了保护她的生命安全。”
“保护?”
我气笑了,“这是新婚!你跟我说这个?”
我把那张纸“啪”地一下摔在桌子上。
水杯跳了一下,水洒出来,在红木桌上洇开一片深色。
苏灵儿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
“阿劲,你别这样,林医生是为了我好。”
“为了你好?”
我甩开她的手,声音都变了调,“他这是把你当成什么了?实验品吗?”
我指着林文彬的鼻子。
“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你说她有病,病在哪儿?拿出报告来!我找专家看!”
林文彬慢条斯理地从皮箱里又拿出一份文件,递过来。
“这是三甲医院的会诊结论,还有国内外十几位专家的联名签署。您可以看,也可以找人鉴定。结论只有一个:灵儿的心脏,比纸还薄。任何超过阈值的***,都可能让她猝死。”
我一把抢过那报告。
上面全是图,是曲线,是我看不懂的医学术语。
但最后那个结论,盖着红章,黑体字,清清楚楚。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不可能……她平时好好的,跑步,爬山,都没事……”
“那些是日常。”
林文彬说,“她的身体在代偿。但同房,是极端状态。心率、血压、激素水平,都会瞬间飙升。她的心脏,受不了。”
我脑子乱了。
我看看手里的报告,又看看苏灵儿。
她站在那儿,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砸在地板上,嗒,嗒,嗒。
她没骗我。
她只是没告诉我。
我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
剩下的,是那种从脚底板凉到头顶的冷。
我走过去,把苏灵儿搂进怀里。
她瘦得跟一把骨头似的,在我怀里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问。
她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怕……我怕你不要我了……”
我的心,疼得抽抽。
我抱着她,看着对面的林文彬。
他就像个局外人,看着我们,眼神平静,无悲无喜。
“陈先生,”他开口了,“现在,您需要在这份准则上签字。签了字,您才有资格,做她的丈夫。”
他顿了顿,补充道。
“否则,以我对灵儿的监护权,我有权阻止你们任何形式的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