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兽之王坐拥妖男

苏州城一夜之间七名新娘失踪，房内仅留狐毛与蛇鳞。

老仵作验尸时发现她们的内骨骼皆被完整抽走，留下完整的皮囊。我奉命追查，

发现每个新娘失踪前都接触过同一幅古画——画中百兽朝拜的妖祖正缓缓改变姿势。

---月影刚挪过柳梢头，苏州府衙后身那间单独辟出来的验尸房里，

油灯的光晕就在墙上投下了颤巍巍的影子。老仵作宋福佝偻着背，喉头滚动，

咽下的唾沫声在死寂里显得格外响。他手里那柄用了半辈子的小巧银刀，此刻重若千斤，

刃尖悬在一具“尸身”的颈子上，迟迟落不下去。说尸身，并不确切。榻上躺着的，

是城西绸缎商林家刚过门不到三月的媳妇，昨夜还好端端的一个人，今早丫鬟推门进去，

就见这般模样“躺”在锦被里。眉眼如画，肌肤细腻，

甚至连新嫁娘颊边那一点羞涩的红晕都还依稀可见。可她整个人是“塌”下去的，

像一件被精心褪下、铺展平整的华美衣裳，软塌塌地贴在床板上，没有一丝活气。没有骨头。

七具了。整整七具这样的“皮囊”。从第一起的惊骇欲绝，到如今的麻木沉重，

宋福只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寒气。他定了定神，银刀终于落下，

极其小心地沿着那“皮囊”的颈线划开一道细口。没有血。皮肉之下，空空荡荡，

只有一种怪异的、属于香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混合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屏住呼吸，

用特制的银探子轻轻拨开皮层，向内探查。整个过程，这完整的、栩栩如生的人皮，

没有丝毫破损，除了他刚刚划开的那一道。“如何？” 我站在他身后三步远，

声音压得低平，尽量不去看榻上那诡异的存在。空气中那股甜腥味钻进鼻腔，让人心头烦恶。

宋福收回探子，摇了摇头，花白的头发在灯下抖索着。“陆大人，和前面六具一样。

内里…干干净净，骨、筋、髓，丁点不剩。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把整个骨架，

完完整整地…抽走了。”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指向旁边白布上放着的一小撮东西，

“只在发间和枕畔，找到这个。”那是几根纤毫毕现的赤红色狐毛，在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旁边还有几片细小如指甲、边缘泛着幽绿暗光的蛇鳞。狐毛，蛇鳞，失骨的新娘皮囊。

苏州城，水软风轻的富贵温柔乡，短短半月，七户人家迎娶的新娘，

都在洞房花烛夜后神秘失踪，只留下这般景象。恐慌像无形的瘟疫，在闾巷间蔓延，

嫁娶之事几乎绝迹，日落之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昔日笙歌不断的秦淮河畔，

也冷清了许多。我俯身，拾起一根狐毛，指尖传来一种异常的柔滑与冰冷。“确定只有新娘？

” 这问题我已问过多次。“是，只有新娘。陪嫁的丫鬟、守夜的婆子，

甚至同榻而眠的夫君，都毫发无伤，一夜酣睡，对近在咫尺的变故毫无所觉。”我不再言语，

目光扫过这间充斥着死亡与诡异气息的屋子。我是陆觉，刑部派来专司此等诡案的察异卫。

此等事，已非寻常盗匪或仇杀所能解释。接下来的三天，我逐一走访了七户苦主。

深宅大院里，悲声切切，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失去女儿的父母，失去新妇的丈夫，

他们的悲痛被眼前这超乎常理的恐怖景象扭曲，变得疑神疑鬼。问询之中，线索凌乱而模糊，

唯独一点，在所有七位新娘的贴身丫鬟或嬷嬷吞吞吐吐的回忆里，都隐约指向了一件事。

她们在出嫁前，似乎都曾接触过一幅画。“小姐那日从薛家赏春宴回来，就说得了件稀罕物，

是一幅古画，看着有些年头了，画的是…好多野兽，围着个什么…” 林家小姐的陪嫁丫鬟，

眼睛红肿，努力回忆着，“小姐还说，那画里的东西，看得久了，眼睛会动似的…”薛家。

苏州城里的书香望族，世代清贵。辞别薛家家主时，已是黄昏。薛老爷是个瘦高清癯的老者，

谈及那幅画，他捻着胡须，神情有些复杂：“确有一幅《百兽朝宗图》，是家传之物，

年代久远，画工虽精，但气息…略显古朴犷野，平日并不悬挂。上月小孙摆赏春宴，

年轻人好奇，不知从哪个库房里翻了出来，曾在后院水榭中展玩片刻…莫非与此案有关？

” 他面露惊疑。“可否一观？” 我提出要求。薛老爷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亲自引我去了书房后的一间静室。画轴被郑重地取出，在紫檀木长案上缓缓铺开。

一股陈旧的、混合着墨香与某种阴郁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画纸泛黄，

边缘有些许虫蛀的痕迹，但主体保存尚好。画的中心，是一片混沌的墨色，仿佛深潭，

又似旋涡，只能隐约辨出一个人形的轮廓，端坐于一块嶙峋怪石之上，姿态古朴而威严。

那就是“妖祖”？因其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反而给人一种无所不在的注视感。围绕这中心，

是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走兽飞禽。猛虎俯首，苍狼屈膝，仙鹤垂翼，狐蟒盘绕…百兽千姿，

皆作朝拜状。画工极其精湛，每一根毛发，每一片鳞甲，都勾勒得一丝不苟，栩栩如生。

那墨色沉黯，却仿佛内里有光，尤其是那些兽类的眼睛，

无论虎的威猛、狼的狡黠、狐的媚惑、蛇的阴冷，都透着一股活气，盯着看久了，

竟真的觉得那无数双眼睛也在回望着你，画中的森林似乎有阴风拂过，枝叶微动。

我的目光落在兽群前方，一只通体赤红的狐狸和一条鳞片泛着幽绿的巨蟒身上。它们的形态，

它们的位置，还有那画工赋予它们的、近乎妖异的“神采”，

都与案发现场发现的狐毛蛇鳞隐隐对应。我凝神静气，内力暗运，灌注双目，

仔细审视画中每一个细节。当目光再次扫过那混沌中心的“妖祖”时，心头猛地一跳。不对。

与薛老爷口中“端坐”的描述，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差别。那模糊的轮廓，

左手原本应该是平放在膝上，此刻看去，那手肘似乎…微微抬起了一寸？手指的朝向，

也偏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是因为年代久远，颜料剥落产生的错觉？

还是光线角度不同带来的视觉差异？我不动声色，指着那赤狐与绿蟒，问道：“薛老爷，

这两兽，在贵府传说中，可有何特异之处？”薛老爷凑近细看，蹙眉思索片刻，

摇了摇头：“祖上只传此画名为《百兽朝宗》，至于具体渊源典故，早已湮没不可考了。

只小时候听祖母提过一嘴，说这画里的东西，有灵性，莫要久视，

尤其…莫要在夜里独自观画。” 他说到最后，声音压低，带着些讳莫如深的意味。

有灵性…莫要久视…我盯着那“妖祖”轮廓，那股被无数兽眼窥视的感觉愈发清晰。这画，

绝不仅仅是古物那么简单。它像是一个活着的巢穴，

一个禁锢着某种庞大、古老、充满恶意的意识的囚笼。而那些新娘失骨的惨案，

仿佛就是这囚笼松动时，逸散出的触须所为。必须看得更清楚。

必须在它下一次“觅食”之前。是夜，我避开薛府仆从，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那间静室。

月色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零星微光透过窗棂，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模糊的格子。

室内没有点灯，《百兽朝宗图》在昏暗中静静悬挂，画上的墨色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

氤氲着，那一片混沌的中心，如同深不见底的眼窝。我隐身在角落的阴影里，收敛气息，

目光如炬，牢牢锁住画卷。更漏滴答，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子时刚过，

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开始在空中弥漫开来，与案发现场的气味一般无二。与此同时，

画卷之上，异变陡生！那画中的墨色，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缓慢地、粘稠地流动起来。

尤其是那赤狐与绿蟒所在的位置，浓郁的墨彩竟微微凸起于纸面，

形成两道扭曲的、不断挣扎的阴影。它们似乎极力想要挣脱画面的束缚，狐尾焦躁地扫动，

蟒身痛苦地扭结。而画心那团代表“妖祖”的混沌，旋转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一种低沉的、非人非兽的嗡鸣声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不依赖于空气传播。那模糊的轮廓，

在我紧盯的视线里，正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它…它在调整坐姿！原本略显僵硬的肩颈，

微微松弛，头颅的仰角抬起了分毫。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那原本模糊一片、本该是面孔的位置，两点极其微弱的、猩红的光点，正一点点亮起，

如同深渊中缓缓睁开的眼睛，带着一种漠然万物的饥饿感，穿透画纸，扫视着外界。

它“看”过来了！就在那猩红目光似乎要定格在我藏身之处的刹那，

画中挣扎的赤狐与绿蟒的阴影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猛地从画面上剥离出两道极淡的虚影，

如同两缕被强行扯出的黑烟，倏地穿窗而出，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几乎同时，

城内某个方向，隐隐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惊呼，旋即寂然。新的受害者！

我身形如箭，在苏州城的屋脊瓦垄间疾驰。夜风刮过面颊，带着湿冷的寒意，

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灼烧般的焦躁。那声短暂惊呼传来的方向，是城南，富商李员外家。

他家三日前，刚迎娶了一房美妾。越靠近李府，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腥气便越发浓重。李府后院的新房区域，灯火通明，

人声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慌乱。我避开前院喧哗，

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落在新房所在的院落檐角。下方情景，令人头皮发麻。

新房的门窗洞开，里面透出的烛光却显得异常惨白。几个丫鬟婆子瘫软在门外，面无人色，

瑟瑟发抖，连哭喊都发不出。李员外穿着寝衣，被家丁搀扶着，指着房内，嘴唇哆嗦，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房内，崭新的鸳鸯锦被上，又是一具“皮囊”。与之前七具不同的是，

这一具，似乎…还未完全“冷却”。那身鲜红的嫁衣尚带着被穿着的褶皱，

人皮的面部甚至残留着一丝极度的惊骇，双目圆睁，空洞地望着帐顶。

而在那“皮囊”的颈侧，赫然印着几道清晰的、泛着幽绿暗光的粘腻痕迹，

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爬行过后留下的湿痕。空气中，除了那甜腥，

更混杂了一缕淡淡的、属于蛇类的腥膻。绿蟒…它亲自来了？或者说，它的虚影，

已经凝实到足以在现实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迹？我瞳孔骤缩。画中异变刚生，这边即刻遇害，

速度远超之前。那妖祖…怕是快要成了。不能再等！我悄然退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回到临时落脚的小院，天色已近黎明，最深的黑暗正在过去，但苏州城上空笼罩的无形恐惧，

却比黑夜更沉。宋福被我连夜请来，佝偻的身子在晨雾中更显苍老。我将所见，

尤其是那妖祖轮廓的变化、狐蟒虚影的遁走，以及李府新娘颈侧的蛇痕，尽数告知，

只隐去了我潜入薛府夜探古画的细节。老仵作听完，沉默了许久，

干瘦的手指在油污的衣襟上无意识地搓着。“陆大人，”他声音沙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