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从一座山开始的。一座堆满了废品的山。山门歪歪斜斜，牌匾上的“归元宗”三个字，被鸟粪糊得只剩下一撇一捺，像个刚学会写字的娃娃画的鬼画符。山里的人，也只剩下一个。我是归元宗的宗主，陈浮。也是苍玄界明面上唯一的帝境。听起来很威风，对吧？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帝境的修为挡不住饿肚子，也修不好漏风的屋顶。祖师爷留下遗训，说宗门气运不绝，帝境修为不失。可他没说，气运会这么衰，修为除了能让我多啃几天窝头，再没别的用。山下的黑岩门，连个像样的长老都没有，也敢天天跑到我门口吆五喝六，想抢我这片破地。我动不了，祖训捆着我，这方寸山门就是我的全世界。直到那天，我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它说，能用这满山的废品，给我变出个家来。
我叫陈浮。归元宗的宗主。
今天是我坐上这个位置的第三百六十五天。整整一年。
宗主大殿里空空荡荡，风从四面八方的墙缝里钻进来，呜呜地叫，跟野猫似的。我坐在宝座上，***底下垫了三层厚蒲团，还是觉得硌得慌。这黑曜石宝座，据说万年前能自动聚灵，坐一天顶得上苦修一月。现在，它唯一的用处就是夏天凉快。
我抬眼瞅瞅大殿。屋顶破了几个大洞，阳光从洞里洒下来，在地上弄出几块亮堂堂的光斑。光斑里头，成千上万的灰尘小虫子，上上下下地翻飞，热闹得很。地面上，几张烂符纸被风吹得满地跑，哗啦啦响，像是有人在低声说悄悄话。
山门外头，那帮孙子又来了。
“归元宗的缩头乌龟！再不滚出来，爷爷们就要拆山门啦！”
声音尖尖的，是黑岩门的门主“黑风”赵乾。这小子修为不过元境中期，搁在万年前，连给归元宗看门的狗都不配。可现在，他敢堵着我的门骂街。
我没动。我不能动。祖师爷的遗训刻在祠堂的石碑上，也刻在我的神魂里：宗主不可离山。离山，则宗门气运断绝，帝境修为尽失。
我陈浮穷怕了。这身帝境修为，是我唯一的家当。
我叹了口气，伸手在面前虚虚一划。一道半透明的光幕亮了起来。光幕上，字迹清清楚楚。
万物合成系统已激活。
宗门资产盘点中……
破损飞剑三千一百柄。
残缺盔甲八百套。
报废炼丹炉一尊。
碎裂阵盘一百零二块。
……
综合评定：穷得叮当响。
是否进行合成？
我盯着最后那行字，眼皮跳了跳。这系统，还挺会说话。
昨天它刚激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疯了。一个声音，凭空出现在脑子里，说要帮我“合成”。合成什么？合成饭吃吗？
我试过。抓了一把地上的土丢进想象中的“合成炉”。系统提示我：材料过于低劣，无法合成。建议使用蕴含“灵”或“故事”的废品。
什么叫“故事”？这堆破烂，最大的故事就是它们怎么还没烂成泥。
山外的骂声越来越难听。赵乾这家伙，今天似乎是铁了心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我听着那“咭咭呱呱”的叫骂，心里那点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帝境的尊严，也是尊严。
我看着光幕，咬了咬牙。
“合成。”
我低声说了一句。
系统提示：请投入合成材料。
我伸出手，把身边那柄倚着宝座的锈剑拿了起来。这剑是我来宗门第一天捡的，剑身瘦长瘦长的，锈得只剩下一层皮，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像个铁疙瘩。我把它往大殿中央一丢。
“格当嘚——”一声，砸在青石板上。
紧接着，我心念一动，大殿角落里那堆破铜烂铁——生锈的甲片、断了的长枪、裂开的盾牌——呼啦啦地飞了起来，全都涌向那柄锈剑。
一团柔和的白光“哗——许！”一下，把这些东西全包了进去。
光很亮，但不刺眼。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声都停了。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团光。
光球里，那些废品开始旋转、碰撞、融合。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细微的、像是沙子流淌的声音。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光球慢慢收缩，最后“噗”的一声，没了。
原地，多了个人。
一个老头。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干干净净的，身上没一点锈味。头发花白，用一根木簪子随便挽着。他瘦得跟根竹竿似的，但腰板挺得笔直。
他闭着眼，站在那里，就好像他天生就该站在那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好的合成法宝，怎么出来个活人？还是个老头。
我正琢磨着呢，那老头睁眼了。
他的眼睛，定神时像一汪清水，闪动时像天上的星星。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大殿，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我堂堂帝境，被他这么一看，竟觉得有点发毛。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但很清晰。
“此地，便是归元宗？”
我愣愣地点头：“是……是。”
“宗主呢？”他问。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老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眉头皱了起来，那嫌弃的样子，就跟我看他脚下的烂泥差不多。
“帝境初期？”他哼了一声，“勉勉强强，算个入门。”
我：“……”
什么玩意儿？我这修为，在苍玄界已经是天花板了！到他嘴里，就成了“入门”？
他没理我，自顾自地走到大殿门口，朝外望了望。山门外，赵乾的叫骂声还在继续。
“吵死了。”老头说。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看不见的东西飞了出去。
我什么都看不见，但山门外，赵乾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然后是连滚带爬的动静，动静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没了。
我目瞪口呆。
“你……你做了什么？”
老头转过身，看着我，一脸理所当然。
“清理垃圾。”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就在这时，我脑子里系统的声音又响了。
恭喜宿主，成功合成仙人长老。
姓名：剑一。
实力：真仙境初期。
性格：孤高，毒舌，有轻微洁癖。
忠诚度：100%
真仙境！
我倒吸一口凉气。苍玄界已经多少年没出过真仙了？传说中的人物，就这么被我……用一堆破烂，给“合”出来了？
剑一，剑一。这名字，简单粗暴。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大殿里又安静下来。
我忽然觉得，我那死气沉沉的归元宗，好像……要变得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