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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发表时间: 2025-10-15

沈清漪那日在众人面前的冷静剖析,如同在尚仪局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汹涌,却悄然改变了某些东西。

孙尚仪明显收敛了许多,至少明面上不再刻意刁难,只是那偶尔扫过沈清漪背影的眼神,愈发阴冷。而翰墨阁也不再是无人问津的冷灶,偶尔会有低阶女官或识字的宫女,借着寻书的名义过来,好奇地打量这个能让孙尚仪吃瘪的罪奴。有人带着审视,有人带着好奇,也有人,如那日被解救的年轻宫女,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感激。

沈清漪对此一概视若无睹,依旧每日埋首于故纸堆中,只是整理的效率更高,对阁内典籍的分布也愈发了然于胸。她甚至开始用自制的炭笔,在废弃纸页上绘制简易的索引图,将重要典籍、律法卷宗、前朝秘闻杂记的位置一一标注。

春桃的身体在她的照料下逐渐好转,对沈清漪更是死心塌地,成了她在这深宫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稍微信任的眼线和帮手。

“姐姐,我听说……孙尚仪前两日去了林贵妃宫里请安。”春桃一边擦拭书架,一边小声将自己从其他小宫女那里听来的零碎消息告知沈清漪,“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呢。”

林贵妃?沈清漪翻阅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那是三皇子萧景铭的生母,后宫中最得势的妃子之一,地位仅次于皇后。孙尚仪与她有牵连?这倒是个值得留意的信息。她将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中。

平静,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假象。沈清漪深知这个道理。她展露的锋芒,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虽能照亮自身前路,却也极易被暗处的捕食者盯上。

这日清晨,宫中气氛陡然变得不同寻常。往来宫人步履匆匆,神色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躁动。连一向沉稳的苏嬷嬷,眉宇间也添了几分凝重。

很快,消息便如风一般传遍了各宫各局——太后娘娘寿辰将至,内务府精心准备的一支赤金累丝衔珠凤簪,竟在昨夜不翼而飞!

那凤簪用料珍贵,做工精巧,更是陛下亲命为太后寿礼所制,意义非凡。此事一出,龙颜震怒,下令彻查,各宫各局皆需严密自查,若有隐瞒,同罪论处。

尚仪局虽不直接掌管珍宝,但因涉及宫廷礼制文书存放,亦在排查之列。苏嬷嬷亲自坐镇,命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配合内务府派来的公公核查。

孙尚仪领着内务府的几位太监,挨个房间、挨个书架地盘查,动作粗暴,神色倨傲,仿佛笃定能查出什么。当她带着人走向偏僻的翰墨阁时,沈清漪心中那根警惕的弦,瞬间绷紧。

“搜!”孙尚仪站在门口,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沈清漪。

太监们鱼贯而入,开始翻箱倒柜。沉寂多年的书阁顿时乌烟瘴气,刚整理好的书籍被胡乱扔在地上,积尘飞扬。春桃吓得脸色发白,紧紧靠在沈清漪身边。

沈清漪垂手而立,面色平静,心中却快速复盘着近日的一切。她自问行事谨慎,未曾与任何人结下足以构陷此等大罪的仇怨。除非……这并非私怨,而是她碍了某些人的路,或是成了某些人需要铲除的目标。

突然,一个太监在靠近墙角的一个废弃多时的樟木箱子后,发出一声高呼:“找到了!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那太监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支金光璀璨、凤凰衔珠的簪子!正是丢失的那支赤金累丝衔珠凤簪!

“好啊!沈清漪!”孙尚仪一个箭步上前,指着那簪子,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狠厉,“果然是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婢!竟敢盗窃太后寿礼!真是狗胆包天!”

她转向内务府的管事太监,义正辞严:“公公明鉴!这翰墨阁平日只有沈清漪与此宫女春桃进出,不是她,还能有谁?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春桃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没有!姑姑明察!不是我们偷的!我们没见过这个……”

“闭嘴!”孙尚仪厉声喝断,“物证在此,还敢狡辩!”

内务府的管事太监面色阴沉,看看簪子,又看看神色依旧沉静的沈清漪,挥了挥手:“拿下!押送内务府刑房候审!”

立刻有两名身材粗壮的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沈清漪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她瞬间蹙眉。她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去看那支作为“铁证”的凤簪,而是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孙尚仪,语气平缓得惊人:“孙尚仪断定是奴婢所窃?”

“簪子从你管辖的书阁搜出,不是你,难道是本官冤枉你不成?”孙尚仪冷笑。

“奴婢入宫不过月余,终日在此整理旧籍,从未踏出尚仪局半步,如何得知凤簪存放之处?又如何能穿过层层宫禁,从内务府重地将此物窃出,并带回此处藏匿?”沈清漪一字一句,逻辑清晰,“此其一。”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翰墨阁位置偏僻,人来人往皆在明处。若奴婢真要藏匿赃物,为何不选择更隐蔽之处,反而放在这看似隐蔽,实则搜查时首当其冲的废弃箱后?岂非故意留人发现?此其二。”

她目光转向那支凤簪,声音微沉:“再者,奴婢若真窃得如此贵重之物,为何不尽快设法带出宫外销赃,或是藏于更稳妥之地,反而留在身边,等待人来搜查?此举于理不合。此其三。”

三个问题,条理分明,直指核心漏洞。那内务府管事太监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丝迟疑。

孙尚仪没想到她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冷静地反驳,气得脸色发青,强词夺理道:“巧言令色!谁知道你是不是与外贼勾结?或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法子!如今赃物在此,任你舌灿莲花,也休想脱罪!”

“是与不是,尚需详查。”沈清漪不再看她,而是对那管事太监道,“公公,奴婢人微言轻,但求一事。此事关乎太后寿礼与宫廷清誉,若仅凭赃物所在便定奴婢之罪,恐怕难以服众,亦可能让真凶逍遥法外。奴婢恳请公公,允奴婢面见苏嬷嬷,或能将其中疑点陈述分明。”

她知道自己此刻人微言轻,直接对抗只会被立刻压死。唯有将事情稍稍闹大,引起更高层级(比如苏嬷嬷,甚至……)的注意,才有一线生机。她在赌,赌苏嬷嬷不会任由孙尚仪如此明目张胆地构陷,赌这宫廷之中,并非全然是孙尚仪一手遮天。

管事太监沉吟片刻。沈清漪的话不无道理,且她此刻的镇定与条理,绝非寻常罪奴能有。若真是冤案,自己草率处理,日后追查起来也难逃干系。而苏嬷嬷在宫中颇有威望,让她知晓,倒也稳妥。

“罢了,”他摆摆手,“先将人带到旁边厢房看管起来,待咱家回禀了上官与苏嬷嬷再行定夺。”

孙尚仪还想说什么,却被管事太监一个眼神制止。

沈清漪被带离了翰墨阁,关进一间昏暗的厢房。门外落了锁,有太监看守。

她独自坐在冰冷的凳子上,窗外天色渐暗。这一次,不再是暴室那种直白的折磨,而是更阴险、更致命的构陷。盗窃太后寿礼,这是足以将她碾碎成齑粉的罪名。

孙尚仪为何要置她于死地?仅仅是因为之前的过节和嫉妒?还是背后另有指使?那支凤簪,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放入翰墨阁的?春桃是否知情?苏嬷嬷……又会如何处置?

无数疑问在脑中盘旋。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入宫以来的所有细节,如同梳理案卷般,在脑海中一遍遍过滤。

光线彻底暗了下去,只有窗外廊下灯笼透进来的微弱光芒,勾勒出她沉静如水的侧影。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开锁的声响,以及一个略显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苏嬷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她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沈清漪,”苏嬷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不带任何情绪,“你可知,若此罪坐实,会是何等下场?”

沈清漪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依然清亮。

“奴婢知道。”她声音平稳,“但奴婢,无罪。”

苏嬷嬷缓缓走进,将手中之物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那是一本……翰墨阁的出入记录册?

“说说看,”苏嬷嬷在她对面的阴影里坐下,“你所谓的,疑点。”

风暴,已然降临。而她手中能握住的,唯有自己的理智与这微乎其微的,自辩的机会。生死一线,尽在此番对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