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我资助的山区小学家长们声讨了。他们说我给贫困生发现金补贴太俗气，
伤害了孩子的自尊心。村干部也来做工作，让我多搞点精神鼓励。我答应了，
宣布取消所有现金补助，以后每学期评优，只发一张三好学生大奖状。通知一出，
家长们闹翻了天，把我包围了，求我把俗气的钱换回来。1我被自己亲手建立的助学项目，
推上了风口浪尖。手机在凌晨四点炸开，无数条@和谩骂将我从梦中惊醒。我点开置顶热搜，
心脏紧缩。#最美资助人竟是精神施暴者#后面跟着一个血红色的“爆”字。视频里，
我资助了三年的青溪村小学的年轻女教师刘芸，正对着镜头哭得梨花带雨。她身后的背景，
是我捐建的图书室，每一本书都还是我亲自挑选的。“我真的不是在指责凌总，她为我们村，
为孩子们做得够多了……”“我只是……太心疼孩子们。”“每次凌总派人来发助学金，
都要求孩子们排着队，拿着钱，拍一张照片，说要用作善款公示……”她哽咽着，声音颤抖。
“可你们知道吗？对这些敏感的山里孩子来说，每一次领钱，每一次拍照，都是在他们心里，
烙下一个‘贫穷’印记！”“他们会因此被同学嘲笑，变得自卑、敏感、不合群！
”“我跟凌总提过很多次，能不能换一种更温和，保护孩子自尊心的方式？”“比如，
把钱打到村委会账上，统一扶贫管理，而不是当着孩子们的面直接发钱，那么刺眼，
那么……”她想了想，找到了个绝佳的词。“俗气。”“可凌总拒绝，
她的每一分钱都必须公开透明，必须看到切实的成果。她说我们这是不切实际的穷讲究，
是玻璃心。”视频经过精心剪辑。将我当初“为了防止善款被挪用，
必须确保直接发放到每个受助学生手中，拍照存档是为了对所有捐款人负责”的解释，
扭曲成了冷漠傲慢，只追求个人声誉的刻薄言论。刘芸最后对着镜头，深深鞠躬，
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对不起，也许是我太理想化。
但我真的希望孩子们能有尊严地接受帮助，健康快乐地成长。”“希望大家能帮帮我们，
帮帮这些孩子。”这条视频，瞬间引爆全网。评论区里，对我铺天盖地的声讨和诅咒。
天呐！这是在做慈善还是在作秀？拿着孩子的自尊心给自己贴金？我吐了，
最恶心的就是这种伪善的“慈善家”！凌总是吧？凌芊是吧？滚出来挨骂！
@青溪村 当地教育局，这种伤害孩子的资助，我们宁可不要！支持刘老师！
她才是真正为孩子着想的好老师！有风骨！有慈悲心！我就是山里出来的，我懂！
我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学校发补助，全校都看着你，那种滋味，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女人真恶毒！建议人肉她！让她也尝尝被公开处刑的滋味！……我气到浑身发抖。
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挪用孩子们的助学款。我坚持每学期一千块钱，
必须当面发到每个贫困生手上，并拍照存证。
这是我对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捐款朋友应尽的责任。这三年来，
我为青溪村小学投入了近百万。从重建校舍，到铺设操场，再到设立这个“一对一”助学金。
我自认问心无愧。可现在，我成了全网唾骂的“精神施暴者”。手机***响起，
是村长李建军。他浓重的乡音里，带着理直气壮的责备。“凌总啊，你看到网上的视频没？
哎呀，这事儿闹大了呀！”“我们也是为你好，多次跟你提建议，让你多搞点精神鼓励，
别老是发现金，太俗气，伤孩子自尊嘛！”他越说越热切。“其实啊，我一直在想，
要不您把这些钱统一打到村委会的账上，我们来统筹分配，这样既保护了孩子的自尊，
又能确保每一分钱都用到实处……”呵？钱打到村委会账上，最后有几个能落到实处？
我压着心头的怒火，冷冷地问。“李村长，三年来，我给村里修路、给学校翻新，
给三十个贫困生家庭的补助，有一分钱不到位的吗？”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随即声音更大了。“钱是到位了！可孩子们的精神健康更重要！
”“刘老师也是为了孩子们好，她年轻，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现在最要紧的，
是平息网上的舆论！你得拿个态度出来！”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好。
”“我会给你们一个态度。”2我连夜驱车，在黎明时分赶到了青溪村。车子刚进村口，
我就感受到了那种诡异的氛围。往日里见到我的车会热情围上来打招呼的村民。
此刻都远远地站着，对我指指点点。几个孩子在路边玩耍，看到我立刻跑开了。
其中一个还回头冲我做了个鬼脸。我径直走向学校，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刘芸和村长李建军都在里面，正和老校长说着什么。看到我进来，
李建军脸上立刻堆起了和稀泥式的笑容。“哎呀，凌总，你可来了！快坐快坐，
这大老远跑过来，辛苦了！”老校长叹了口气，给我倒了杯水，欲言又止。“凌总，
”李建军搓着手，抢先开口。“你看这事儿闹的，其实大家都没有恶意。刘老师年轻，
有理想，她也是心疼孩子，想为孩子们争取更有尊严的未来嘛。”刘芸站在一旁，
没有了视频里的柔弱。她微微抬着下巴，满眼得偿所愿的快意。
前几天李建军找她的谈话——只要能让我改变发钱方式，让钱统一进入村委会账户。
李建军承诺给她在县城安排一个更好的工作机会，还有一笔“感谢费”。刘芸理直气壮地说。
“凌总，我知道您可能不理解，甚至觉得我忘恩负义。但现在，舆论已经发酵，
这不是我个人能控制的。”“这是无数网友在为孩子们的尊严发声。”“为了学校，
也为了您个人的声誉，我真心建议您，顺应民意，调整资助方式。这样，对大家都好。
”“民意？”我靠在椅背上，目光冰冷。“几条匿名的评论，一个被剪辑过的视频，
就能代表民意？”刘芸似乎料到我会这么说，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视频，递到我面前。
“凌总，数据不会骗人。播放量已经超过三百万，主流媒体的APP都开始推送。
现在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甚至有记者正在赶来我们村的路上。
”她刻意加重了“记者”两个字，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如果您坚持己见，
恐怕事情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到时候，受损失的，可不仅仅是青溪村小学。
”就在这时，老校长手机响起，他接起来，脸色瞬间变了。“喂？教育局的领导？
是是是……我们正在处理，我们一定……”他挂了电话，手都在抖，看着我，嘴唇直哆嗦。
“凌总，县教育局的电话，说有大批网民和记者打电话投诉、询问，
要求我们立刻给出一个官方解释和处理结果！不然就要派调查组下来，
重新评估我们学校的办学资质！”这是一记重锤，狠狠砸下。我闭上眼，
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3我接过刘芸的手机，手指滑动着。在一片充满戾气的评论中，
一个熟悉的头像让我瞳孔一缩。那是孙大柱的微信头像。他憨厚的笑脸，
抱着患有严重唇腭裂的儿子。孩子的修复手术，是我托最好的朋友，联系省城最好医院，
并且承担全部近十万的医疗费用。我记得手术成功后，孙大柱这个七尺高的汉子，
跪在我面前，哭得涕泗横流。说我是他们家的大恩人，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我。此刻，
这个头像下面，赫然是一条他刚刚发布的评论：刘老师说得对！我们穷，但我们也要脸！
不能为了几个钱，让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这时，刘芸的手机弹出了群信息，
正好是孙大柱。我下意识点了进去。孙大柱：李村长说了，只要这次闹大了，
一个娃儿一年能拿五千！张婶：真的？这么多？我家两个娃，那就是一万！够买三头牛！
王二：我听说隔壁镇上就是这样，闹过后，补助翻了好几倍！人家现在连化肥钱都不愁！
赵老三：李村长还说，钱要是打到村委会，他能想办法多报几个娃的名额，
到时候咱们每家都能多两千！李四：可是...这样会不会把凌总得罪？
孙大柱：怕啥！李村长都安排好了。他说凌总最在乎面子，
只要我们借着刘老师这个由头闹起来，她为了平息舆论，肯定会给更多！赵老三：对，
网上那些有钱人最怕名声败坏，到时候她还得感谢咱们给她机会做善事！我看着这些对话，
胃里一阵发寒。一张张我曾在照片上见过的淳朴笑脸，
在密谋着如何利用我的善意来要挟更多利益。原来，我所以为的雪中送炭、真心换真心。
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我为了满足自己虚荣心的施舍。而他们的接受，也并非感恩。
而是在等待一个榨取更多的机会。好啊。真好。“凌总，”李建军还在假惺惺地劝说。
“您看，连教育局都惊动了。要不，咱就顺水推舟，改个方式？也花不了多少钱，
先把这风波平息，大家都好下台不是？”“下台？”我冷声打断他。“我的慈善，我的原则，
什么时候需要靠讨好一群乌合之众来换取所谓的台阶？”我转向刘芸：“刘老师，
你在视频里说，不要俗气的钱，想要的是尊严和精神鼓励，对吗？”刘芸被我看得有些心虚，
梗着脖子点头。“是，这是我和很多家长的共同心声。”“很好。”我站起身，
对一旁手足无措的老校长说。“王校长，麻烦您召集所有受助学生的家长、村干部，
下午两点，在学校操场，开全体大会。”“我要当众宣布，关于助学项目的最终决定。
”李建军和刘芸对视一眼，满脸喜悦。李建军连忙追问：“凌总，
我们是准备宣布一个新的资助方案吗？”我走到门口，背对着他们，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不是。”“是定规矩。”4下午一点五十分，青溪村小学那片不大的操场上，
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所有受我资助的三十户家庭，一个不落，全部到齐。村委会的几个干部，
悉数到场。其实，很多家长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凭什么同样是贫困户，
有些村子的孩子能拿到更多补助？凭什么隔壁镇的助学项目包吃包住？
他们早在各种家长群里听说，现在的慈善项目竞争激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只要闹得够大，
资助方为了名声，往往会妥协加码。村民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听说凌总要宣布新方案，
会不会比以前给得更多？”“肯定的！凌总这么有钱，给我们这点算什么？”“就是，
她在城里随便买个包都比我们一年的补助贵！”“人家做慈善不就是为了名声吗？
现在名声要坏了，还不得乖乖加钱？”“我早就觉得一千块太少，人家城里的慈善项目，
随便都是几千上万！”“还是刘老师和李村长办法多！”“村长说了，
以后还要争取更大的项目，到时候不光孩子有钱拿，大人也能沾光！”他们看向我的目光里，
充满贪婪。刘芸和李建军站在人群前面，俨然成了这场“***胜利”的主角。
孙大柱也站在人群里，他不敢看我，眼神躲闪。但腰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挺得直。
我踩着两点的钟声，走上主席台。台下瞬间安静。我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今天请大家来，
只为宣布一件事。”“关于网上流传的视频，以及由此引发的争议，我，凌芊，
作为青溪助学项目发起人，在这里，向大家做出正式回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刘芸和李建军交换了一个胜利的眼神。“首先，我承认，我的资助方式，
确实存在严重的问题。”“我自以为是地认为，直接把钱送到每个贫困孩子手上，
是最务实有效的帮助。”“完全忽视了刘芸老师和李村长反复强调的，
孩子们的自尊心和精神需求。”“我为我的俗气和粗暴，向孩子们，向大家，道歉。”说着，
我朝着台下，深深鞠躬。台下一片哗然。“她道歉了！她真的道歉了！
”“还是刘老师和村长有办法！把这城里人治得服服帖帖的！”“那当然！听说记者都要来，
到时候全国人民都看着呢！”李建军和刘芸更加得意。我直起身，无视台下的骚动，
继续说：“其次，关于本次事件的核心诉求——资助方式的调整。”操场上再次安静，
所有人竖起耳朵。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鉴于大家，尤其刘芸老师所表达的，
对现金补贴方式的强烈反感，以及对精神鼓励的迫切渴望……”我扫过刘芸和李建军。
“经我慎重考虑，并充分尊重大家的意见，现对青溪助学项目，做出如下最终调整。
5“第一：自本学期起，彻底取消对青溪村小学所有贫困生，每人每学期一千元的现金补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