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山的雾总比别处浓些，尤其在寅时，白茫茫的水汽裹着血腥味漫下来，连崖边的迎客松都浸得发颤。
凌云鸿拄着半截断裂的铁剑，从二阶妖兽“裂山犀”的尸身里爬出来时，胸口的血窟窿还在往外冒血。
他玄色道袍被犀牛角划开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露出的皮肉上凝着一层白霜——那是裂山犀吐息里的寒煞，正顺着经脉往丹田钻。
“老祖！”
山脚下传来族人们的呼喊，凌鹏云提着药箱跑得最急，粗布衣衫被露水打透，怀里揣着的灵植幼苗却护得严实。
他赶到时，正看见凌云鸿抬手抹了把脸，将血污和汗水一并擦掉，目光扫过裂山犀尸体旁那处泛着淡青色光晕的地缝，喉结动了动：“脉眼……守住了。”
地缝里溢出的灵气带着温润的木属性，是凌家找了三年的二阶灵脉。
此前这脉眼被裂山犀占了半个月，族里练气期修士的辟谷丹都快断了，若再夺不回来，不等冬天，就得有人饿死在这凌霄山上。
凌鹏云蹲下身想给凌云鸿包扎，却被对方抬手拦住。
凌云鸿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指节上满是旧伤，此刻按在凌鹏云腕上，力道重得让他忍不住蹙眉：“鹏云，你来看。”
他另一只手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聚灵阵。
淡青色灵气顺着血迹流转，却在阵眼处打了个旋，散了大半。
“这灵脉被妖兽浊气染了，得用筑基修士的精血温养三日，否则族里人用了，只会伤了根基。”
凌鹏云心里一紧。
族里只有凌云鸿一位筑基修士，温养灵脉需每日耗费三成灵力，以老祖如今的伤势……他刚要开口劝阻，就见凌云鸿猛地咳了一声，一口暗红的血喷在聚灵阵中央，那淡青色灵气瞬间亮了几分，却也让凌云鸿的脸色白得像纸。
“老祖！”
凌鹏云忙扶住他，指尖触到对方后背时，惊觉那处的皮肉竟凉得像冰。
凌云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目光望向山脚下逐渐聚拢的族人。
凌家本是凡人猎户，百年前得了本残缺功法才踏上修仙路，到他这代才出了个筑基修士，可族里后辈灵根资质越来越差，如今连个双灵根都没有，大多是五灵根的“伪灵根”，练气三层都算高手。
“都过来吧。”
凌云鸿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族人们围过来，看着地上的聚灵阵和裂山犀的尸体，脸上又惊又喜，有人己经开始盘算着用犀牛角做法器，用犀牛皮做护具。
只有旁支的凌成海长老眼神复杂，他盯着凌云鸿胸口的伤口，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只是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与主脉的族人拉开了距离。
凌云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点破。
他抬手召来族中子弟，吩咐道：“凌武，你带十个人处理裂山犀尸体，取了内丹和精血，炼制成淬体丹；凌秀，你领人清理灵脉周围的妖兽巢穴，莫要惊动其他凶兽；鹏云，你负责准备温养灵脉的药材，三日之内，我要在灵脉上方建起聚灵阁。”
众人齐声应下，各自忙碌起来。
凌鹏云看着凌云鸿强撑着指挥，心里越发不安，待族人散去后，他又凑上前：“老祖，您的伤势……” “无妨。”
凌云鸿打断他，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木盒，递给凌鹏云，“这里面是《阴阳太初经》的残页，你拿去研究。
这经书是当年我偶然得到的，里面记载的灵植培育之法，或许能帮族里人改善灵根资质。”
凌鹏云接过木盒，入手微沉，盒面上刻着复杂的符文，正是凌家祖传的标记。
他知道这经书是老祖的宝贝，如今却交给自己，可见老祖对族里的未来有多忧心。
“老祖，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研究，不会让您失望。”
凌云鸿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处灵脉。
“三日之后，灵脉温养完毕，族里人就能用了。
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的寿元，怕是撑不到明年春天了。”
凌鹏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老祖今年才一百二十五岁，筑基修士的寿元本该有两百载，怎么会…… “裂山犀的寒煞入了心脉，我强行催动灵力夺脉，己经伤了本源。”
凌云鸿咳了两声，这次没再吐血，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鹏云，凌家不能没有筑基修士，你……” 他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凌武提着裂山犀内丹跑过来，脸上满是兴奋：“老祖！
您看这内丹，足足有拳头大，蕴含的土属性灵力多极了，炼制成淬体丹，族里子弟至少能突破练气两层！”
凌云鸿勉强笑了笑，接过内丹，入手温热，确实是件好东西。
可他刚握住内丹，就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凌鹏云眼疾手快扶住他，却见凌云鸿的手指在颤抖，那原本温热的内丹，竟在他掌心凝结出一层薄霜。
“老祖！”
凌鹏云的声音都变了调。
凌云鸿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寒煞，将内丹还给凌武：“好好炼制，莫要浪费。”
待凌武走后，他才对凌鹏云低声道：“此事不可声张，族里刚有了灵脉，不能乱了人心。”
凌鹏云咬着唇，点了点头。
他看着凌云鸿踉跄着走向灵脉，背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单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老祖寿元将尽，族里没有下一个筑基修士，灵脉虽好，却也引来了邻族的觊觎，凌家的日子，怕是刚有了点希望，就要再次陷入绝境。
而此刻，山脚下的一棵松树上，凌成海正对着一枚传讯玉简低语：“老祖伤势极重，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对，灵脉己经找到，但需要他的精血温养……好，我会盯着，一旦有机会，就按计划行事。”
传讯玉简的光芒熄灭，凌成海抬头望向灵脉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凌家主脉把持资源这么多年，如今老祖不行了，也该轮到旁支出头了。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照在凌霄山上，给灵脉镀上了一层金色。
族人们忙着搭建聚灵阁，欢声笑语回荡在山谷间，没人知道，他们敬爱的老祖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元，也没人知道，一场针对主脉的阴谋，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凌云鸿站在灵脉旁，感受着体内不断流逝的灵力，目光坚定。
哪怕只有三个月，他也要护好凌家，护好这来之不易的灵脉，为族人争取一线生机。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重担，很快就要落在那个看似普通的灵植夫肩上，而凌家的未来，还藏着更多的磨难与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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