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终于从高楼间炸裂开来时，马克思·格林的第一反应不是逃命，而是捂紧手里的征兵通知书。
像他这种一边被军方征用，一边被街头混混追债的平民，往往比炸弹更难炸懵。
他盯着纸上的字迹问自己，是不是该感激这场爆炸带来了迟到的失业救济。
下一秒，烟尘涌入街角，他的左耳被冲击波击得嗡嗡作响，像是在嘲笑刚才自嘲的水平还不够高。
“把你那张耻辱的纸收起来，格林，”一旁穿着染血白褂的安娜·拉内尔嘴角浮现冷漠的微笑。
她刚从瓦砾后拖出一个半昏迷的伤兵，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反倒流露出一丝轻蔑，“这样显得你很想被炸飞到前线。”
“安娜，你对爆炸的适应力堪比体制对改革的包容性，差不多等于零。”
马克思挤出一句讥讽，脸上的灰尘和落寞让人难辨他是真疯还是假淡定。
安娜轻轻翻了个白眼，将伤兵肩上的简单止血带反复收紧。
她语气里始终夹着不耐：“别跟我比贫穷感。
你这种掉队的士兵，被炸弹理发后还想混口热汤，新体制真缺你？”
一道细小的诡异笑声从通讯终端传来。
小黑——或者说里维·肖——正在附近公厕的天花板里，一边敲着自制平板，一边黑入街口警卫的信息网。
“指挥部刚下达新命令：‘保护平民优先，挂着征兵通知的优先炸死。
’哥们，你要不要改行当街头雕像？
成色比我在黑市买的假数据还真。”
街道一侧塌下来的广告牌下蹲着一个人影，灰色风衣里露出破旧诗集。
伊戈尔·维索斯基刚刚完成一条讽刺推文，内容是：“最新民意调查显示：99%的受访者宁愿被炸弹解救，也不愿接受新政府的审美指导。”
他的眼神因爆炸而多了一层讥诮，嘴角却还在努力维持浪漫派的曲线。
“你们愿意听一首关于被体制轰炸的诗吗？”
伊戈尔摇晃着身子，像在用诗歌挑战这城市的废墟，“或者，干脆给我一颗能炸掉交通管制的弹药。”
安娜的嘴巴终于咬住一丝温度，本就冷得像药品说明书的嗓音变得有些紧张：“伊戈尔，你对爆炸的态度和你对革命的态度居然一样持续性模糊。
你真的只靠诗文征服乱世吗？”
伊戈尔将碎布裹紧脖子，“至少比靠征兵通知和医疗工具靠谱。
你的止血带只治标不治本——这城市的出血，从来没人能止得住。”
马克思此时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努力把气氛拉向喜剧：“我们这样的理想家，活在新闻头条底下，死在新闻主播的冷嘲里。
至少泡面依旧涨价，算是世界还没完全崩坏。”
远处传来一声尖啸，原本还在嚼着安娜递来的药片的伤兵忽然哼了一声——像是对城市的绝望也能用嗓子唱出来。
马克思蹲下，拍拍他的肩膀，像是推销自家破铜烂铁：“没事，这里有最棒的街头医生，还有诗人和骇客，封城也能混出一身花样。”
一阵迷雾般的硝烟从街头溢出，人群骚动，警笛急促。
赫塔·冯布鲁克的身影混在军装队列间，她在混乱中步步收紧指挥权，面色凝重地注视着倒塌建筑。
“清理前线，优先疏散。”
她对身边副官低声道“不许任何非授权者靠近爆炸区。
这城市己经够荒谬了，不要再添新笑料。”
小黑在终端屏幕里翻着警卫队的名单，语气嬉皮又不失机警：“老冯布鲁克又来维护‘秩序’，她的命令像补丁盘，越装越乱，最终只能靠街头诗人刷机。”
伊戈尔趁乱将诗文投射到残垣断壁上，句句讥讽点在体制伤痕。
“当权者在避难所里模仿平民的恐惧，平民却在废墟里模仿权力的倒塌，”他大声朗诵，“理想家在尘埃中种下新的秩序——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在荒唐中留住一丝人性。”
安娜看着街角己聚集的伤员，拧紧眉心：“优先治疗头脑清醒者，炸迷糊的等会儿再说。”
她一边翻查药箱，一边用眼神示意马克思协助，“你要是真想造反，这时候去帮忙搬石头，而不是研究征兵通知的字迹。”
马克思刚想回嘴，身边几个平民开始向废墟深处涌动——他们比士兵更渴望活命，也更懂得在混乱中寻找缝隙。
小黑隔着网络屏幕喊：“出口那个方向布了感应地雷，我可以短时间关闭，但你们动作要快，不然就别怪命运太幽默。”
赫塔带着队伍拦住人群，她的声音既冷又带着一丝迟疑：“按照军令，这一片区域己封锁。
民众撤离，不得拥挤前进。”
伊戈尔用诗人的腔调跟她打招呼：“女指挥官，你的命令像炸弹碎片，外表严肃，实际上让人无所适从。
至少给我们留一点夸张逃生的空间吧。”
赫塔瞪了伊戈尔一眼，内心无奈地闪过一丝动摇。
她不是没察觉队伍里隐隐的焦虑，也不是不明白命令和人性本身的矛盾——只是习惯了把理想裹在军章后面掩饰。
现场气氛因危机而短暂凝结，小黑敲击着键盘，嘴里念叨着自己的生存法则：“乱世之下，黑市和理想都要靠脚步丈量，你们要是想活命别和炸弹抢眼球。”
安娜终于将最后一名醒着的伤员固定在担架上，抬头深吸一口硝烟：“马克思，你有力气就去帮忙抬伤员。
伊戈尔你负责安抚人心，小黑你继续监控警卫调度。
赫塔，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理想家至少有能力搞定你指挥部的一半后勤？”
赫塔盯着安娜，眼里有短暂的复杂波光，最终叹了口气。
“这城市本来就没剩多少完整的规则，只要你们不把理想做成炸药，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警笛声远去，人群重新在废墟里流动。
西个本该格格不入的人影，短暂地并肩在爆炸后的尘雾中前行。
他们知道，这个乱世不会因为一枚炸弹而变得简单，但在硝烟和喧哗学会了用最尖锐的幽默和最温柔的友谊抵抗命运的荒谬。
城市的远端再次传来爆炸声，一行人步履未停。
他们在断壁残垣间寻找下一个出口，而暮色下的乱世，己经静静等待理想与现实的新一轮碰撞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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