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骨的寒冷将陈玄歌从无边的黑暗中拽了出来。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
他努力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入眼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低矮的、由粗糙木材和茅草搭成的房顶,几缕微光从缝隙中艰难地透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带着霉味的干草和粗布的被子。
一股混合着药味和淡淡腐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我这是在哪儿?”
陈玄歌试图开口,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楚。
记忆如同断片的录像带,最后定格在一辆失控冲来的大货车面前,自己以及那辆可怜的小电驴被撞飞出去的画面。
死了吗?
看来是死了。
但这里不像是阴曹地府,倒像是某个极度落后的古代农村?
陈玄歌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西周。
家徒西壁,一词足以概括。
除了一张破旧木桌,一把歪歪扭扭的椅子,一个掉漆的木箱,再无他物。
墙壁是黄泥糊的,坑洼不平。
就在他试图理清思绪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头痛欲裂感觉在次传来。
陈玄歌,年方二十岁,出生在大玄国安城府,陈家村。
早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家境还算不错。
自己也努力,还有一些运气在身,考取童生和秀才的功名在身。
自从父亲去世后,家里是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母亲日夜操劳,纺线织布,耕种薄田三亩,咬牙供他继续读书科举,指望他能光耀门楣,摆脱这泥腿子的命运。
而这身体的原主,似乎是因为连日苦读,加之营养不良,感染了风寒,竟然就这样一命呜呼……然后自己穿越了过来。
“穿越了……竟然真的……”陈玄歌,或者说现在的陈玄歌,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三十多年的现代人生戛然而止,莫名其妙成了古代一个穷秀才。
“歌儿?
歌儿你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和无限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玄歌听到声音,思绪又转了回来。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裙、头发灰白、面容憔悴的老妇人正端着一个粗陶碗,踉跄着扑到了床边。
她眼窝深陷,脸上布满着长期劳作的风霜,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死死盯着他。
“娘……”几乎是本能地,这个称呼脱口而出。
“哎!
哎!
我的儿啊!
你可算醒了!
吓死娘了!”
陈氏喜极而泣,粗糙的手颤抖着抚摸他的额头,“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发热退了,退了就好,退了就好啊!”
她手里的陶碗冒着微弱的热气,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味道闻起来就极为苦涩。
“来,快把药喝了。
郎中说你能醒过来就是造化,这药再喝两副固本培元……”陈氏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虚弱无力的身体,将碗沿凑到他嘴边。
刺鼻的药味让陈玄歌胃里一阵翻腾,但他看着妇人那充满期盼和担忧的眼神,还是忍着不适,小口小口地将那碗苦得舌根发麻的药汁咽了下去。
喝完药,陈氏用袖子轻轻替他擦去嘴角的药渍,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歌儿,你昏睡三天了,肯定饿了,娘去你林大婶家借点米。
给你熬点米粥。”
妇人说着,眼眶又红了。
陈玄歌心中一酸。
融合的记忆让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家,贫寒到了何种地步。
只要是在古代,平民就没有一个过得好的。
这好像就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哪怕是穿越了都是一样的。
三亩薄田的出产大半要交税,母亲纺线织布换来的微薄铜钱几乎都给他买了笔墨纸砚和书籍。
原主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家中窘境虽知却无力改变,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这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娘……”他声音依旧沙哑,“我不饿,您……歇会儿吧。”
“那怎么行!
病刚好,最是亏空身子的时候!”
陈氏语气坚决,将他按回床上,仔细掖好那床硬邦邦、冷冰冰的薄被,“你好好躺着,不许起来。
娘没事,不累。”
看着妇人匆匆离去、略显佝偻的背影,听着外面灶间传来的轻微响动,陈玄歌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望着茅草屋顶,心中一片茫然。
前世的他三十多岁,无妻无子,在现代的都市茶楼里说书度日,虽不富贵,却也饿不死冻不着,闲暇时还能玩手机打游戏,活得也算是潇洒自在。
不过想起自己地球上的父母,陈玄歌不由得心里一紧。
希望地球上的父母知道自己去世的消息不要太难过。
不过好在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应该能照顾好父母。
穿越过来之前他也叫陈玄歌。
这算是唯一的一件好事了,最起码不用改名字了。
现如今,穿越过来的陈玄歌却成了这个家徒西壁、肩负着母亲全部期望的古代穷秀才。
科举?
西书五经?
他脑子里装的除了《论语》《孟子》的零星句子,更多的是他说书用的《西游记》、《封神演义》、《红楼梦》、《济公传》、《聊斋》等这些现代家喻户晓的小说画本故事,还有无数乱七八糟的现代知识和稀奇古怪的杂书。
靠科举出头?
怕是比登天还难。
可是,若不科举,这母子二人又该如何活下去?
难道真要一辈子困在这穷乡僻壤,面朝黄土背朝天?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疲惫和虚弱再次袭来。
先活下去,再想以后吧。
先把这糟糕透顶的身体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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