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科技总部的会议室，更像是一个悬浮于城市之巅的玻璃水族箱。
窗外是绵延的钢铁丛林与流淌的车河，室内则浸没在一种近乎无菌的冷光中，空气里弥漫着数据与昂贵香氛混合的味道。
林暮站在全息投影前，光束在她身侧勾勒出复杂的大脑神经网络结构图。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像她讲解的模型一样，力求每一个细节都精确无误。
“……因此，基于海马体CA3区域的记忆编码模型，我们能够实现高达百分之九十西点七的短期记忆模拟精度。
这是构建‘先知’系统记忆模块最稳健的基石。”
她按下翻页笔，投影切换为数据流图表。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会议桌的主位——那个男人几乎与深色的真皮座椅融为一体。
陆见深，深空科技的掌舵者。
他看起来比财经杂志封面上更冷峻，也更年轻。
此刻他并未看投影，而是看着林暮，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眼神像在评估一件精密仪器。
林暮稳住心神，继续道：“下一步，我们可以通过引入皮层-丘脑回路……林博士。”
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室内，瞬间凝滞了所有的气流。
陆见深终于开口，语调平首，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
“你的模型很精美，无可挑剔。”
他微微后靠，目光锐利，“但基于传统生理结构的编码理论，是否己经触达了它的天花板？
深空投资‘先知’项目，要的不是在旧地图上精雕细琢，而是一次彻底的范式革命。”
会议桌两旁的高管们屏息静气。
林暮感到脊椎微微绷紧。
她迎上那道目光，强迫自己不让步：“陆总，范式革命也需要牢固的地基。
在未能完全理解并复现生物本能之前，跳过基础追求所谓的‘革命’，在我看来，更像是构筑沙上城堡。”
空气几乎要凝固了。
几位高管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没人敢这样当面反驳陆见深。
陆见深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有动怒，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沙上城堡……”他重复了一遍，像在品味这个词，“有趣的比喻。
希望你的基础，足够承载‘先知’的未来。
继续。”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张力中结束。
林暮收拾着笔记本，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那不是因为恐惧，更像是一种在高压电场中穿行后的生理反应。
她的助理周薇凑过来，小声说：“暮姐，你刚才太猛了……”林暮摇摇头，刚想说话，视线却被刚刚接入的便携式工作站屏幕吸引。
为了进行深度数据对接，研究所的设备获得了临时的高级访问权限。
屏幕上，深空庞大的数据流如银河般流淌，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异常的数据包标识符一闪而过。
那标识符的加密结构……她呼吸一滞。
太熟悉了。
那种非标准的嵌套算法，她在父亲遗留的、写满潦草笔记的牛皮本最后一页见过。
父亲曾称之为——“幽灵密钥”。
心脏猛地一跳。
她立刻尝试用权限追踪，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
然而，就像惊动了什么，那数据包在她捕捉到的前一刻，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瞬间消散在数据的洪流里，无影无踪。
它来过，又走了。
像一个真正的幽灵。
林暮独自站在原地，会议室的人己散去大半，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
冰冷的玻璃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
陆见深那句关于“沙上城堡”的话言犹在耳。
而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脚下所站立的，或许从来都不是什么坚固的地基。
这片数据的海洋深处，潜藏着她不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暗流。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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