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阿禾在擦桌子。就是一张最普通的木头桌子，颜色擦得都有些白了。
她拿着一块半湿的抹布，顺着木头的纹路，一下，一下。抹布划过桌面，
发出“沙……沙……”的声音。屋子里很静，只有这个声音。她擦得很慢，很仔细，
好像桌子上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阳光从窗户斜着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块亮堂堂的方块。
空气里有灰，在光里头飘来飘去。桌角上，放着一个旧相框，照片是扣着的。
她擦到相框旁边，手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擦过去。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
嗡嗡地趴在桌子上，震得桌子都跟着颤。阿禾停下动作，拿起手机。
屏幕上亮着一个名字：小桃。她划开接听，放到耳边。“喂。”“阿禾姐！鱼上钩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脆又快，像夏天刚摘下来的青苹果，咬一口都带着响。“我跟你说，
他今天请我吃饭，在‘云水间’。那地方，一盘青菜都要八十八。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阿禾没说话，只是听着。小桃在那头继续说：“他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随便。
他就点了一桌子菜，还非要给我夹那什么澳洲大龙虾。我说我吃不了，他就说，
‘吃不了就兜着走’。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有点傻？”阿禾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车也来车往。“他没怀疑你？”阿禾开口了，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没有没有。
”小桃的声音里透着得意，“我演得可好了。我就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睛瞪得老大，
问他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他可喜欢了，一直给我讲，讲得眉飞色舞的。阿禾姐，
你别说，他讲起这些的时候，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你的任务，不是听他讲有意思的事。
”阿禾说。“知道啦，知道啦。”小桃在那头拖长了声音，“放心，姐。我记着呢。
我就是先把他哄高兴了，高兴了，话不就多了嘛。对了，他还问我以前是干嘛的。
我就按你教我的说，老家在山沟沟里，出来打工，什么都不会，就会笑。
”阿禾的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他信了？”“信了，怎么不信。”小桃说，
“他还拍着我手背说，‘以后跟着我，不用那么辛苦’。那手，啧啧，又热又干。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别笑。”阿禾说，“别在任何时候笑，除非你觉得该笑。
”“明白。”小桃的声音立刻正经了，“那……下一步呢？
”“他公司下个月有个新项目启动会，核心资料应该在这两周内定稿。
我要那份最终版的策划案，包括预算和所有合作方的背景资料。”阿禾看着窗外，
一辆红色的公交车开过去，挡住了视线。“好家伙，这可是核心机密。”小桃吸了口气，
“阿禾姐，你这是要……”“你不用管我要做什么。”阿禾打断她，“你只要把东西拿到手。
怎么拿，是你的事。你是他的新欢，不是我的卧底。”“我懂了。”小桃说，
“新欢该有的样子，我懂。放心，保证让他心甘情愿地把东西交给我。”“注意安全。
”“知道啦，阿禾姐。你也是，别老擦那张桌子了，都快包浆了。出去走走，买件新衣服穿。
”电话挂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沙沙”的擦桌子声。阿禾擦完最后一遍，
把抹布洗干净，晾在水池边。她走回桌子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她伸出手，
把那个扣着的相框翻了过来。照片上，是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叫江阔，
笑得特别开，露出一口白牙，胳膊搂着女的肩膀。那个女的就是阿禾，她没笑，
只是看着镜头，眼神有点空。她看着照片里的江阔，看了很久。然后，她拿起相框，
打开抽屉，放了进去。关上抽屉的时候，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她走到厨房，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完。水是凉的，从喉咙一直凉到胃里。她拿出手机，
给小桃发了条信息。“他喜欢什么？”没过一分钟，小桃回过来了。“喜欢征服感。
喜欢他觉得他掌控一切，而你，是他最得意的战利品。”阿禾看着那行字，把手机锁屏，
扔在沙发上。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很干净的脸，没什么表情。
头发随便扎着，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裤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慢慢地，
嘴角向上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2江阔喜欢小桃。这事儿他自己知道，
他身边那些朋友也知道。小桃跟阿禾完全是两个样。阿禾像一杯白开水，解渴，但是没味儿。
小桃不一样，小桃是一杯加了冰块的烈酒，一口下去，从嗓子眼烧到胃里，浑身都热起来。
这天晚上，江阔带小桃去参加一个酒会。小桃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不长不短，
刚好到膝盖上面一点。头发卷卷地披在肩上，嘴唇涂得红红的。她一进场，
好几个人的眼睛就都直了。江阔觉得特别有面子。他搂着小桃的腰，像搂着一个战利品，
在人群里穿梭。“江总，好福气啊。”一个胖子端着酒杯凑过来，眼睛在小桃身上打转。
“哪里哪里。”江阔笑得客气，但胳膊却把小桃搂得更紧了些，“瞎玩玩。”小桃听了，
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端起一杯果汁，对着胖子说：“王总好，我是小桃。
我可不是瞎玩玩，我是认真的。”那胖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江阔，你这小女朋友，够劲！”江阔脸上有点挂不住，捏了捏小桃的后腰。
小桃“哎哟”一声，回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江总，
你捏***嘛？疼。”她声音又软又糯，那声“疼”说得人心里痒痒。江阔心里的那点不快，
立马就烟消云散了。他笑着，在她耳边低声说：“回头再收拾你。”小桃就笑，
肩膀一耸一耸的，头发蹭着他下巴，痒痒的。酒会进行到一半，
江阔要去跟几个重要客户敬酒。他把小桃带到自助餐台那边，
指着一盘小蛋糕说：“乖乖在这儿吃蛋糕，不许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好呀。
”小桃点头，像只听话的小猫。江阔一走，小桃拿起一块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眼睛却四处瞟。她看见江阔走到一个角落，跟几个年纪大的人说话。他说着什么，
手里比划着，那几个人不停地点头。小桃吃完蛋糕，拿出手机，对着那个方向，
不动声色地按了几下。过了一会儿，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从她身边经过。
小桃伸手叫住他：“你好，能给我一杯香槟吗？”“好的，女士。”服务生转身去倒酒。
小桃跟了过去，走到吧台边，假装看酒柜里的酒。“你们这儿的酒，真多。”她说。
服务生倒了酒递给她。她接过来，手指在服务生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服务生是个年轻小伙，
脸一下子就红了。小桃压低声音，说得很快：“看到没，角落里，穿深蓝色西装那个，
跟你们老板说话的。他是我的老板。等下酒会结束，你帮我打听一下，他今晚住在哪个酒店。
这个是你的。”她把一张叠起来的小纸条，塞进服务生的手里。服务生捏着纸条，
手心都出汗了。他看了一眼小桃，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江阔，有点犹豫。“放心，
他不会知道的。”小桃冲他笑了一下，“我老板出差，让我给他订酒店，但我订错了，
他正在生气，我不敢再问。你帮我问一下，算是帮我个忙。”她说得可怜巴巴的，
眼睛里好像还蒙了一层水汽。小伙子心一软，点了点头：“好，我试试。”“谢谢。
”小桃冲他举了举杯子，转身就走。她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吃着东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没过多久，江阔回来了。他脸上带着酒意，心情很好。“怎么就吃蛋糕？别的呢？
喜不喜欢吃海鲜？我让他们给你做。”“我喜欢吃蛋糕。”小桃说，“甜的，吃了开心。
”“你倒是容易满足。”江阔摸了摸她的头。“是吗？”小桃抬起头看他，“那你呢？
你最喜欢什么？”江阔看着她，眼睛在灯光下亮亮的。他觉得，他大概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说，活得像一团火。“我啊，”他凑近她，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点酒气喷在她脸上，“我最喜欢的，就是现在这个感觉。”“什么感觉？”“感觉，
什么都抓在手里的感觉。”酒会结束，江阔带着小桃回了他的公寓。一进门，
他就把小桃按在门板上，吻了下去。这个吻，跟平时的不一样。带着酒味，带着占有欲，
很凶。小桃一开始还回应着，后来慢慢就不动了。江阔放开她，看着她。她的口红有点花了，
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熏的，还是别的。“怎么了？”他问。“江阔，”小桃看着他，
声音有点哑，“你刚刚说，你喜欢什么都抓在手里的感觉。那我呢？
我也是你抓在手里的东西吗？”她问得很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江阔愣了一下。
他看着小桃的眼睛，那里面有光，有疑问，还有点他看不懂的东西。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
可能不只是一杯烈酒那么简单。但他很快就甩开了这个念头。他笑了，捏着她的下巴，
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宝贝。”他说着，抱起她，往卧室走去。小桃把脸埋在他怀里，
没有人看见，她嘴角勾起的那个弧度。她的手机在包里，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信息。
“目标已确认。帝王套房，1808。”3阿禾拿到U盘的时候，是一个下午。
地点是一家很旧的书店，在城西的一条小巷子里。店里没什么人，
空气里有股旧纸张和霉味混合的味道。小桃装作找书，在书架里穿来穿去。
阿禾就坐在角落一张看书的桌子旁，翻着一本旧杂志。小桃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百年孤独》，
走到阿禾旁边，假装看目录。她的手一松，书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
把一样东西塞进了阿禾放在椅子上的帆布包里。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小桃站起身，把书插回书架，转身就走，出了书店的门。
阿禾又坐了五分钟，才合上杂志，站起来，把包甩在肩上，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小屋，阿禾把包扔在沙发上，自己去倒了杯水。她没有立刻去看那个U盘。
她先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她坐到电脑前，才把那个小小的U盘，
***了接口。电脑屏幕上跳出图标。她点开。里面是一个文件夹，名字叫“星尘计划”。
她点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档。策划案，预算表，合作方资料，
风险评估……一应俱全。阿禾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一页一页地看。她看得非常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