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医院走廊依旧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冷冽。
白色灯光冷冷洒下,将人影拉得很长。
林澈蜷缩在走廊的长椅上,脖子僵硬,整个人被一层薄毯草草覆盖。
昨夜他几乎一夜未眠,眼睛布满血丝,头靠在墙上,像随时会倒下。
耳边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他抬起头,看见母亲神色冰冷地走来。
女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套装,妆容精致,可眉眼之间压抑着怒气。
“怎么,还赖在这里?”
母亲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像在看一块碍眼的石头。
林澈愣了愣,嗓子发干,低声道:“我……想守着哥。”
母亲冷笑一声,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守着他?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
林澈指尖微微颤抖,却没有辩解。
昨夜的车祸像一场噩梦,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他身上,无论他是否无辜,在母亲眼里,他就是那个罪人。
“要不是你,砚砚怎么会出事?!”
母亲的语气尖锐,像刀刃划破皮肉。
林澈喉咙像被堵住,半晌才挤出一句:“那晚……不是我……不是你是谁?”
母亲冷冷打断,眼神凌厉,“车是你非要坐的,争吵也是你挑的!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从小到大,你除了给家里惹麻烦,还做过什么?”
周围的病人家属纷纷停下脚步,投来好奇甚至鄙夷的目光。
林澈整个人僵住,像是被剥光了遮掩,被钉在众人眼前受审。
他的耳朵发烫,呼吸急促,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父亲走来,眉头紧锁:“算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砚砚还在昏迷,别再吵了。”
母亲猛地一甩手:“我心疼砚砚!
可这个孩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罢,她转身离开,留下一地冷意。
林澈低下头,视线落在地板冰冷的光泽上。
鞋尖在颤抖,拳头死死攥紧,指关节泛白。
他喉咙里堵着一口气,却无处发泄。
——他们从来没有信过他。
他缓缓蹲下,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心口的疼痛。
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
他打开邮箱,大量未读邮件刺痛了眼睛:合同变更、股东质疑、合作商撤资……字字像石头砸在心口。
萧砚昏迷的消息己在业内传开,家族企业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高层分化,外界虎视眈眈,风雨欲来。
林澈的手指微微颤抖,却一封封点开,逐条阅读。
他虽然年轻,但从萧砚身边默默学习多年,对公司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他深知,若无人站出来维持局面,等哥哥醒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满目疮痍。
可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那个“拖后腿的弟弟”,根本没有资格插手。
林澈没有退缩。
他躲在走廊拐角,背靠冰冷的墙,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回复邮件,调度人手,甚至暗中联系律师稳住部分股东。
他动作娴熟而谨慎,唯恐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知道,这一切不会有人感激,更不会有人理解。
若被发现,恐怕还会被指责“僭越”。
可他不能停下——因为这是萧砚的世界,是哥哥拼尽全力撑起来的基业。
几个小时过去,走廊人来人往,他始终没有离开。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将那份倔强与孤寂勾勒得格外清晰。
首到午后,他才合上电脑,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
他靠在墙边,呼吸急促,胸腔里仿佛压着巨石。
可他还是挣扎着站起,走到病房门口。
隔着玻璃,他望见萧砚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机的声音规律而沉重。
心电监护仪发出滴答声,每一下都像钝器敲打在心口。
林澈伸出手,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轻轻描摹哥哥的轮廓。
眼眶酸胀,嗓音低哑:“哥,你快醒来吧……哪怕骂我、恨我,都好……别再不理我。”
他想象过无数次萧砚睁开眼睛的场景:冷漠的、厌恶的、甚至质问的。
可无论哪一种,他都愿意承受。
只要哥哥能醒来,他就不会再孤单。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单调的滴答声。
林澈缓缓蹲下,双手抱住膝盖,把额头埋进去。
整个人缩成一个孤独的影子。
走廊灯光冷冷洒下,将他的影子拉长,孤单、瘦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
可他的眼神,却依旧倔强。
——哪怕被所有人误解,他也要守护下去。
夜色渐浓,窗外雨声又落下。
林澈抬起头,目光坚定得像一束孤光,照进自己荒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