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徐青姚的变化像秋后的降温，来得又快又冷。
李涵特意起了个大早，上山采了半篓野山楂——那是徐青姚最喜欢的果子，酸甜开胃。
他用草绳把山楂串成两串，红彤彤的挂在手腕上，兴冲冲地往徐青姚家走。
刚到篱笆院外，就看见她站在院子里，正跟那个青布长衫的男人说话。
男人背对着他，身形挺拔，腰间挂着块墨色的玉佩，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看起来不像村里的人，也不像镇上的商户，周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感。
徐青姚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肩膀微微发颤，不知道男人说了些什么。
“青姚！”
李涵喊了一声，举起手腕上的山楂，“我给你采了野山楂，刚熟的，可甜了！”
徐青姚猛地抬头，看见他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冷淡。
那男人也转过身，目光落在李涵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李涵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那目光里藏着刺。
“你怎么来了？”
徐青姚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往日的热络，“我还有事，没空跟你说话。”
李涵举着山楂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泼了盆冷水：“我……我就是给你送点山楂。
你亲戚家的事忙完了？
奶奶还惦记着你呢。”
“不用了，我不爱吃了。”
徐青姚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递过来的山楂，“李涵，以后你别总来找我了。
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
李涵愣住了，手里的山楂串“啪嗒”掉在地上，红通通的果子滚了一地，“青姚，你说什么呢？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盖房子、种蜀葵的吗？”
“那都是小孩子的话，你还当真了？”
徐青姚突然笑了，那笑声里满是嘲讽，“李涵，你看看你，每天就知道挖葛根、采野果，一辈子都只能困在这穷山沟里。
我跟你不一样，我有更好的路要走，不能跟你耗在这里。”
“更好的路？”
李涵终于反应过来，目光落在那个青布长衫男人身上，“是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要去哪？”
“跟你没关系！”
徐青姚提高了声音，眼神里满是不耐烦，“你别问了，也别再跟着我！
再纠缠，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这时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少年人，识相点就离开。
青姚姑娘的机缘，不是你能懂的，也不是你能耽误的。”
他说完，抬手搭在徐青姚的肩上，两人转身就往村外走，徐青姚没有回头，连地上的山楂都没看一眼。
李涵站在原地，风卷着落叶吹过，打在他脸上，又冷又疼。
他蹲下身，一颗颗捡起地上的山楂，果子上沾了泥，再也没了之前的红亮。
他想起徐青姚以前吃山楂时眯着眼笑的样子，想起她拉着他的手说“涵哥，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天晚上，奶奶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她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抓着李涵的手，嘴唇哆嗦着，像是有话要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李涵急得首掉眼泪，抓起油灯就往徐青姚家跑——他想让徐青姚帮忙去镇上叫大夫，奶奶撑不住了。
徐青姚家的灯还亮着，李涵用力敲门，手都拍红了：“青姚！
开门！
我奶奶快不行了，你帮我去叫大夫好不好？
求你了！”
门开了一条缝，徐青姚的亲戚探出头来，没好气地说：“叫什么叫！
青姚早就睡了！
你奶奶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折腾有什么用？
别在这儿吵，再吵我就放狗了！”
“砰”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
李涵站在门外，油灯的光映着他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风从巷口吹过来，带着深秋的寒气，吹得油灯的火苗不停摇晃，像随时都会熄灭。
他望着漆黑的夜空，第一次觉得，青竹坪的秋，怎么会这么冷。
他不知道，那天夜里，徐青姚根本没睡。
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那块黑色的晶石——那是奶奶藏在枕头底下的东西，她白天趁李涵不在，偷偷溜进去翻出来的。
晶石通体漆黑，摸上去却带着一丝暖意，在油灯下泛着细碎的光。
“东西拿到了？”
玉佩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拿到了。”
徐青姚的声音有些发颤，“可李涵他……别管他。”
男人打断她，“明日你跟我走，去离元城，我带你去见青易山的人。
只要把这东西献上去，你就能成为青易山的弟子，踏上仙途。
至于李涵，不过是你仙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踩过去就是了。”
徐青姚攥紧晶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李涵掉在地上的山楂，想起他红着眼眶求她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可她转念一想，仙途近在眼前，只要踏进去，就能摆脱这穷山沟，就能拥有无尽的寿命和力量，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她闭上眼，把那些犹豫和不忍，都压进了心底最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