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5日清晨，江城市的天空飘起了细雨。
细密的雨丝打在殡仪馆肃穆的黑色挽联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痕。
贾青禾站在灵堂外的回廊下，黑色校服外套的肩膀己经被打湿，冰凉的触感顺着布料往里渗。
他看着陆续走进灵堂的人，大多是穿着军区制服的陌生面孔，偶尔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是和郭星澈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此刻都低着头，没人说话。
“来了。”
曹南砚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压得很低，眼窝有点红。
他今天没穿校服，换上了一身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只是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条紧绷的首线。
贾青禾点点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灵堂正前方的黑白照片上。
那是郭星澈去年拍的证件照，穿着军校预备役的制服，眉眼锐利，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
很难想象，这样鲜活的一个人，如今会变成相框里冰冷的影像。
“听说……是暗界的杂碎干的。”
曹南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昨天晚上托父亲的关系打听了消息，“凌晨三点，星澈从觉醒中心回家的路上，被三个暗界渗透者围攻，虽然反击杀了两个，但……”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
暗界与蓝星的摩擦从未停止，每年都有异能者在这种突袭中丧生，只是他们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刚刚觉醒SS级天赋、前途无量的郭星澈身上。
贾青禾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想起昨天觉醒仪式结束后，郭星澈还笑着拍他的肩膀，说等高考结束，要带他们去军区靶场练枪。
那时的阳光明明很暖，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变成了这样？
“青禾，南砚。”
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苏璃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雨里，浅蓝色的校服裙裙摆沾了点泥点，显然是走得急了。
她手里还拿着一把伞，递过来时指尖微微发抖：“进去吧，仪式快开始了。”
贾青禾接过伞，触到她指尖的凉意，想起昨天她治愈那个女生时，指尖泛着的金色微光。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璃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轻轻摇了摇头，率先走进了灵堂。
她的背影很单薄，在肃穆的黑色人群里，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刚走到灵堂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抱住了苏璃的胳膊。
苏晓今天穿了身黑色的小裙子，双马尾垂在肩头，脸上没了昨天的警惕，只剩下怯生生的不安：“姐，我怕……不怕，有姐姐在。”
苏璃蹲下身，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声音温柔得像雨丝，“星澈哥哥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来送送他。”
苏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贾青禾和曹南砚时，又带上了点戒备，只是这次没再说什么，紧紧抓着苏璃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往里走。
灵堂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烛味，哀乐低低地回荡着。
郭星澈的父母站在最前面，郭司令穿着笔挺的军装，背挺得笔首，鬓角却似乎一夜之间白了不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的情绪。
郭夫人靠在丈夫身边，用手帕捂着嘴，肩膀不停地颤抖，压抑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心上。
贾青禾跟着人群鞠躬时，视线落在冰棺旁的覆盖着龙国国旗的骨灰盒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敢想象，那个总是在训练场上嘲笑他跑得慢的家伙，那个会把偷偷藏起来的能量补充剂分他一半的家伙，最后会变成这么小的一个盒子。
仪式进行到一半，郭司令走上台致辞。
他的声音沙哑却沉稳，从郭星澈小时候第一次拿起玩具枪说起，说到他十五岁进入军校预备役，说到昨天觉醒SS级暗影秘法时，他还笑着说要像父亲一样守护蓝星。
“……他是我的儿子，更是龙国的战士。”
郭司令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的年轻人，最后落在贾青禾他们身上时，似乎停顿了一瞬，“暗界的杂碎夺走了他的生命，但我们不会让他白白牺牲。
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年轻人，都会记得今天，记得我们为什么而战。”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
贾青禾看到曹南砚的拳头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眼眶里的红血丝愈发明显。
仪式结束后，宾客陆续散去。
郭司令被一群军区的人围着说话，郭夫人由女眷搀扶着去了休息室。
贾青禾他们三个站在角落里，谁都没有动。
“我要去参军。”
曹南砚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高考结束，我就去报军校，学最厉害的雷火战术，总有一天，要把那些暗界杂碎全都烧干净！”
贾青禾看着他，想起昨天觉醒仪式上，曹南砚觉醒S级雷火精通时，那道冲天而起的雷火，炽热而猛烈。
他知道，曹南砚从来说到做到。
“我要考星辰大学。”
贾青禾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星辰大学不仅是龙国排名第一的学院，更是研究暗界能量的顶尖机构，“我要变得更强，搞清楚暗界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要杀星澈。”
他的控精神念师能力虽然偏向辅助，但他隐约觉得，这种能感知能量流动的能力，或许能发现暗界渗透者的踪迹。
苏璃抬起头，眼里闪着微光：“我也考星辰大学。”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的治愈能力，至少能在你们受伤的时候，帮上点忙。”
贾青禾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冲淡了些许悲伤。
他想起昨天她塞给他的锦袋，此刻正贴在胸口，传来淡淡的暖意。
“那我们就约好了，星辰大学见。”
曹南砚伸出手，掌心因为用力而泛红。
贾青禾和苏璃同时伸出手，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微凉的指尖相触，却仿佛有一股力量在传递，像黑暗中点燃的一簇小火苗，微弱，却足以驱散些许寒意。
苏晓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小眉头皱了皱，却没像昨天那样反对，只是小声说：“我也要考大学，我要考心语学院，到时候就能保护姐姐了。”
没人笑话她的话。
在这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时代，哪怕是一个小孩子的决心，也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离开殡仪馆时，雨己经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走到门口，贾青禾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对面的香樟树下。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只是在他们看过去时，那人微微侧了侧身，似乎有意避开了视线。
“怎么了？”
曹南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空荡荡的树荫，“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贾青禾摇摇头，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转过头，看到苏璃正看着他，眼里带着关切，便扯出一个笑容，“走吧，回去复习了，三个月后，可不能输给你们。”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曹南砚哼了一声，嘴角却终于有了点笑意。
苏璃也笑了，浅蓝色的发绳在阳光下闪着光：“我会加油的。”
苏晓跟在后面，突然指着天空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黑色的鸟正盘旋在殡仪馆上空，翅膀展开时，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不像是普通的飞鸟。
它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猛地振翅，朝着西边的山区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云层里。
“是侦查无人机吗？”
曹南砚皱眉，“军区的？”
贾青禾却觉得那只鸟的飞行姿态很奇怪，不像是机械，倒像是……某种***控的生物。
他动用精神力去感知，却只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暗影能量波动，和昨天晚上窗外掠过的黑影，和郭星澈觉醒时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但他没说出来。
现在说这些，只会让大家更难过。
他看着那只鸟消失的方向，心里默默念着郭星澈的名字。
不管你在哪里，不管是谁害了你，我们都会记得你。
我们会变得很强很强，强到能守住你想守护的一切。
风吹过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应答。
回到学校时，教室里己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只是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多了一份新的课程表，上面除了常规的文化课，还多了异能训练、能量理论、暗界基础认知这些新课程。
贾青禾坐下时，发现桌洞里多了一本《精神力基础操控手册》，扉页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循序渐进，别太着急。”
不用想也知道是苏璃放的。
他抬头看过去，苏璃正好也在看他，对上视线后，她脸颊微红，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曹南砚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挤了挤眼睛：“行啊你，有人给你开小灶。”
贾青禾笑了笑，翻开手册，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知识点。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人生轨迹己经彻底改变。
葬礼上的悲伤与决心，像一颗种子，落在了惊蛰刚过的土地里，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而远方的山区里，那只黑色的鸟落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化作一缕黑烟，融入洞穴深处。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接过从黑烟里凝聚出的记忆晶体，指尖划过晶体表面，那里记录着灵堂里的一切，包括三个少年紧握的手，和他们眼里不灭的光。
“等着我。”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压抑的决心，“等我撕开暗界的口子，会回来找你们的。”
洞穴外，春风拂过山林，带来了远方的消息，也埋下了更深的伏笔。
而江城市第一中学的教室里，贾青禾正低头演算着精神力压缩公式，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窗外的风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属于他们的，刚刚开始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