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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疑心生

发表时间: 2025-10-21
窗台上的曼陀罗花瓣还贴在玻璃上,紫黑的印痕像枚枚图章,盖在灰蒙蒙的窗纸上。

老赵盯着那形状看了半晌,后颈的汗毛始终没塌下去 —— 玉虫底座的镜纹在脑子里转,和花瓣印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钱柜的铜锁被他摩挲得发亮,指腹蹭过锁孔时,总觉得有东西在里面动。

这三天,玉虫 “生” 出的钱越来越多,红绸布下的钞票堆得像座小山,却没一张是平整的。

每张钱的边缘都带着毛边,像被虫啃过,指尖扫过去能感到细碎的齿痕,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邪门。”

他对着钱堆啐了口,唾沫星子落在张百元钞上,晕开个浅黄的圈。

这钱新得扎眼,编码末尾的三个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可边缘的毛边比前几天更厉害,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地啮咬过,露出里面的白纸芯。

王秀兰己经三天没跟他说话了。

她把铺盖搬到了店里的隔间,夜里就着台旧台灯缝补衣裳,线头掉在地上,和曼陀罗的落瓣缠在一起。

今早他看见她把那对金镯的空盒子收进樟木箱最底层,垫着块褪色的红布 —— 正是他盖玉虫用的那块。

“吃饭了。”

她的声音从隔间飘出来,裹着股煤烟味。

锅里的玉米糊糊煮得太稠,勺子搅起来时 “咕嘟” 响,像钱柜里那啃噬声的回音。

老赵没动,指尖捏着张新 “生” 的钞票。

边缘的毛边在指间簌簌掉渣,落在柜台上积成一小堆,黑灰似的。

他突然想起老农腕骨上的瘀伤,青紫色的,像被什么东西勒过,还有那诊断书上模糊的章印,当时只觉得是乡下卫生院的马虎,现在想来,倒像是故意蹭花的。

“那老农,你还记得长啥样不?”

他对着隔间喊,声音撞在堆着的纸箱上,弹回来变了调。

隔间的缝衣针 “当啷” 掉在地上。

“问这干啥?”

王秀兰的声音透着警惕,“派出所的人前天又来问,说那老农偷的不是羊,是慈云寺里的东西,好像是面镜子,碎成了好几块。”

镜子。

老赵的后心猛地一凉,像被塞进块冰。

玉虫底座的铜镜突然在脑子里闪了下,镜纹里那模糊的 “贪” 字,和慈云寺的名字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裂响。

夜里,他又梦见了钱柜。

无数只玉虫从钞票里钻出来,白花花的一片,六足蜷曲如钩,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

它们的触须扫过皮肤,冰凉里带着股吸力,啃噬声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咯吱咯吱” 的,比白天更响。

他想甩脱,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融化,变成一张张带毛边的钞票,被虫群裹着往钱堆深处拖。

“啊!”

老赵猛地坐起来,冷汗浸透了背心。

窗外的曼陀罗在月光下泛着青辉,花瓣张得老大,像无数只睁着的眼。

钱柜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啃噬声,是纸张摩擦的 “沙沙” 声,像有人在数钱。

他摸起枕边的刀片,蹑手蹑脚地走到钱柜前。

铜锁的绿光在黑暗中跳动,像只呼吸的兽。

他突然想起老农递木匣时,蓝布角落露出的那截黄纸,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倒像是张地址条。

翻箱倒柜找了半夜,终于在旧账本的夹层里摸到张皱巴巴的黄纸。

墨迹被水洇过,勉强能认出是 “瓦窑村” 三个字,下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村西头的老槐树。

纸边沾着点土黄色的粉末,和玉虫底座镜纹里的黑灰混在一起,竟泛出淡淡的青。

天没亮,老赵就揣着地址往汽车站赶。

晨雾裹着曼陀罗的甜腥气,贴在脸上像层黏腻的膜。

路过慈云寺的路口时,他看见辆卡车停在庙门口,几个工人正往车上搬碎砖,其中一块砖上沾着片铜镜碎片,在雾里闪着冷光。

“咚 ——”寺里的钟突然响了,沉闷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老赵的脚步顿了顿,看见碎砖堆里钻出只虫子,羊脂白的,六足蜷曲,触须颤巍巍地指向他,和钱柜里的玉虫一模一样。

他猛地别过脸,加快了脚步,后颈的汗毛却像被什么东西缠住,越揪越紧。

汽车在土路上颠簸了三个钟头,扬起的尘土钻进眼里,涩得发疼。

瓦窑村的老槐树歪在村口,树干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其中一个 “贪” 字被人用红漆涂过,雨冲刷后晕成片紫黑,像曼陀罗的汁液。

“找李老栓?”

村口晒太阳的老太太嘬着牙花子,指节上的老年斑比铜钱还大,“早跑了!

前儿个夜里,家里跟遭了贼似的,鸡飞狗跳的,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

老赵的心沉了沉,指尖攥着的地址纸被汗浸湿。

“他家里还有啥人?”

“就一个疯婆娘,” 老太太往村西头努努嘴,“天天抱着个破木匣哭,说男人把‘命根子’卖了,要遭天谴。”

村西头的土坯房塌了半面墙,门口的杂草里开着几朵曼陀罗,紫黑的花瓣被风吹得贴在门框上。

老赵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哭声,断断续续的,像用指甲刮着生锈的铁皮。

“他把镜子卖了…… 那是庙里求来的护符啊……” 疯婆娘抱着个木匣坐在地上,匣子里铺着块蓝布,边角和老农那天裹玉虫的一模一样,“我说了不能卖,那镜子会吃人…… 吃贪心的人……”老赵的目光落在木匣角落,那里沾着点银白色的粉末 —— 和玉虫底座铜镜上的锈迹,分毫不差。

他刚要开口,疯婆娘突然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指着他的身后尖叫:“虫!

好多虫!

从你骨头里爬出来了!”

老赵猛地回头,身后只有随风摇晃的曼陀罗,紫黑的花瓣张张合合,像在笑,又像在哭。

可后颈的寒意越来越重,那啃噬声仿佛又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