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想去镇子里看看。
——————(一)童芯在书尾写下最后一个标点,并标注上“完”又临时兴起,在末页的右下角轻轻勾绘出一片羽毛。
合上本子,童芯把它放进遗物箱中,忽然她又想起什么,又拿出本子,在上面端正地写下“云空下”三个字,她很喜欢写花体,这次却特意写了正楷。
做完最后的事情,童思想痛哭一场,但己经没时间了,门外的医护人员等候多时了。
意芯摘掉假发,露出昨日新剃的光头,后脑勺处己然有了一道醒目的伤疤,那是小时候第一次开颅手术留下的,那次的侥幸成功使她得以活到现在,而这一次的手术她知道必然是失败的,所以她有些光奋,期待着时刻威胁着自己的死亡,又希望能够大赚一笔。
医生和父母走进病房,为童芯做最后的术前工作。
“爸爸,我要是死了,你就帮我把遗物箱寄出去,寄到我最想去的地方。”
童芯说。
童芯被推进手术室,面朝着的仪器灯光猛得一开,眼睛一阵失明后,眼前出现一个个光圈。
麻药起劲了,意识不再对身体起作用。
那些光圈仍然游荡在童芯脑中,飞飞,坠坠,飘摇升高……“手术中”的标示牌熄灭了,医生满脸疲态地摇头,眼底灰暗,惋惜,表怪自己无能看着死神夺走女孩的生命。
童芯的爸心底同时涌上悲伤和释然,或是二者相互作用推升,或是二者彼此消融,但都使童芯爸爸笑了笑。
他也知道,这场病折磨女儿太久了,久而久之带来的就不止是疾病的折磨。
是魔鬼对心灵的鞭挞。
他知道女儿这些年活得多么矛盾,每天倒数着以透支方式流逝着生命,却还要假装自己很好,她好累啊。
或许人们常使用死亡作为判决生命最残忍的形式,可那何尝又不是解脱。
人们又何尝知道即将溺死时的挣扎,看着走马灯的剧情一集一集播放完毕,却开始期待起剧情的结局。
童芯,好累啊。
童芯妈妈的情绪没有那么稳定,她有了一点趴到丈夫肩膀上哭的想法,可最终还是无力地靠到墙上,任也身体渴坐到地上。
“老公,你说……要我们没有离婚……女儿会不会好一点,或者…或者会好受一点……”女的鼻音因为酸涩,很重。
离婚以后,她再也没有用这这过这样的昵称称呼丈夫了。
又是一份酸涩的感情冲入童芯爸爸的心间,这一声称呼也提醒他:家,全散了。
这些天因照顾女儿,焦虑等等一系列事情造成布满血丝的双眼,流下几滴眼泪。
“童芯……女儿说,她不怪你。”
童芯爸爸说完也缩到墙角,缩成很小的一团,身体颤抖着闷哼,却没有哭声。
女人半跪着移到童芯爸爸身边,趴在他身旁一侧哭喃:“对不起……对不起…。”
情感怎么能用死亡的方式解脱。
他们抱在一起很久,很久,首到下一场手术做完,指示牌变暗,生走出来对那户人家说:恭喜,手术顺利。
(二)“爸爸妈妈,再见了,未来想多说一些说话,好好道别的,但我怕你们难过。
这句话本来该手术前说的,可我见不得你们难过,再原谅我这一次的自私吧。
爸爸妈妈,再见啦,我爱你们,不要想我了,我在想你们……”童芯爸爸反复观看了不知多少遍这个录像,时间冲刷不掉的,只会使它愈加坚定。
葬礼完毕后,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常,除了一些碎片使回忆重新肆虐。
怅然若失、怅然若失。
童芯爸爸把一根发绳夹到女儿写的那本书中,来到快递站,在地址栏上填上“溪苏镇”。
很快,书便会看到溪苏镇。
女儿,那座堆满世间一切云的小镇,你到了吗?……(三)“刘义,你的快递,我顺便帮你拿回来了。”
刘晴说。
“什么东西?我最近没在网上买东西啊。”
刘义问。
“像是有人寄给你的包裹。”
刘义接过包裹,拆开后一根手绳掉到地上,他没注意去捡。
他掏出包裹里的那本书,封面上娟秀的字体手写着“云空下”三个字。
他翻开第一页:穿过长长的吴坊桥,就是溪苏镇。
那根羽毛飘进了少年的世界。
(完)这是全书最重要的情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