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苏清沅接到一个新任务 —— 陪洋行的大客户去百乐门舞厅应酬。
她本不想去，可英国老板说，这位客户是做 “医疗器械” 生意的，若是能谈成合作，洋行今年的业绩能翻一番。
苏清沅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百乐门舞厅是上海滩最有名的娱乐场所，门口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映得门前的大理石台阶格外明亮。
苏清沅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短外套，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
她从未去过这种地方，里面传来的爵士乐声、笑声、碰杯声，都让她觉得陌生又不安。
“苏小姐，这边请。”
客户是个五十多岁的日本人，名叫松井雄一，说话时带着刻意的温和，眼神却总在苏清沅身上打转。
苏清沅强忍着不适，跟在他身后走进舞厅。
舞厅里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舞池里的男男女女相拥着跳舞，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味与酒精味。
松井雄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鸡尾酒，递给苏清沅一杯：“苏小姐，尝尝这个，很有名的。”
苏清沅接过酒杯，却没有喝 —— 她听说过，有些日本人会在酒里动手脚。
松井雄一看出了她的警惕，笑了笑：“苏小姐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聊聊合作的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听说苏小姐英语很好？
还懂外文文件处理？”
苏清沅点点头：“略懂一些，都是工作需要。”
“很好，很好。”
松井雄一搓了搓手，眼神变得热切起来，“我最近从欧洲进了一批‘医疗器械’，需要有人帮忙处理外文报关文件。
苏小姐若是愿意，不如辞掉洋行的工作，来我这里做事？
薪水是你现在的三倍。”
苏清沅心里一动 —— 三倍薪水，足够母亲的药钱和弟弟的学费了。
可她看着松井雄一眼中的贪婪，又有些犹豫。
她听说过，有些日本人借着 “医疗器械” 的名义，走私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松井先生，这么巧？”
苏清沅抬头，看到陆承泽端着一杯威士忌，笑着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领口没系领带，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衫，少了几分白天的精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
松井雄一看到陆承泽，脸色微微一变，连忙站起来：“陆少爷，您也来了。”
陆承泽没理会松井雄一，目光落在苏清沅身上，故作惊讶地说：“苏小姐？
你怎么在这里？”
苏清沅愣住了 —— 他还记得她？
松井雄一疑惑地看着两人：“陆少爷，您认识苏小姐？”
“当然认识。”
陆承泽在苏清沅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她面前的鸡尾酒，喝了一口，“苏小姐是我朋友的妹妹，上次在码头还帮过我一个小忙呢。”
他这话半真半假，却成功让松井雄一的眼神变了 —— 能和陆承泽扯上关系的人，他可不敢轻易招惹。
松井雄一讪讪地笑了笑：“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陆承泽没再看松井雄一，转头对苏清沅说：“苏小姐，我刚才看到一个朋友，想介绍你认识，要不要一起去？”
苏清沅知道，陆承泽是在帮她解围，连忙点头：“好。”
两人起身离开座位，走进舞厅的走廊。
走廊里光线昏暗，爵士乐声弱了许多。
苏清沅停下脚步，对陆承泽道谢：“多谢陆少爷刚才帮忙。”
“举手之劳。”
陆承泽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松井雄一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苏清沅愣了一下：“陆少爷认识他？”
“算是吧。”
陆承泽含糊地回答，他其实是通过地下组织的情报知道，松井雄一表面上做医疗器械生意，实则在为日军走私军火零件。
刚才他在舞厅看到苏清沅和松井雄一在一起，就知道她可能遇到了麻烦 —— 一个只想安稳度日的文员，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你怎么会陪他来这里？”
陆承泽追问。
苏清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洋行合作的事说了出来。
陆承泽听完，眉头皱了起来：“你最好别参与他们的合作，那些‘医疗器械’，恐怕没那么简单。”
苏清沅心里一沉 —— 她果然没猜错。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松井雄一的声音响起：“苏小姐，陆少爷，你们怎么在这里？”
陆承泽眼神一凛，连忙对苏清沅使了个眼色，然后故意提高声音，装作轻浮的样子：“我跟苏小姐聊得正开心呢，松井先生要不要一起？”
松井雄一看到陆承泽对苏清沅的态度，以为两人真的有关系，心里的那点心思彻底歇了，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匆匆离开了走廊。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苏清沅看着陆承泽，心里充满了疑惑 —— 他到底是谁？
是表面上的纨绔子弟，还是另有身份？
陆承泽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笑：“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看到朋友的妹妹被人欺负。”
他说完，转身往舞厅走去：“我送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清沅跟在陆承泽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舞厅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明明灭灭，就像他的人一样，让人看不透。
她不知道，这场舞厅里的解围，只是她与陆承泽纠缠的开始。
黄浦江的潮汐还在继续，他们的命运，也将在这时代的浪潮中，掀起新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