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文斋读书!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人生的颜色

第二章 锈蚀的节点

发表时间: 2025-10-23
离开那座冰冷的写字楼不过半天,陈末却感觉像换了一个人间。

他不再是那个对着电脑屏幕优化模型的工程师,而成了一个……能看到别人头顶颜色,并且正准备去“多管闲事”的异类。

他和老师傅——他自我介绍姓韩,叫韩德厚——在附近一个嘈杂的露天茶座坐了下来。

廉价的塑料桌椅,空气中弥漫着烟和廉价茶叶的味道。

与周围或高谈阔论或埋头刷手机的人相比,他们这一桌显得格格不入的沉默和严肃。

韩师傅显得很不安,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个旧工具包的背带,头顶的深灰 中那抹淡金 时隐时现,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和不确定。

“小陈……要不,还是算了吧。”

韩师傅嗫嚅着,“那些人,我们惹不起的。

我……我就是个老焊工,退休了,人微言轻……”陈末没有立刻回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着去“阅读”韩师傅。

他发现,当自己集中注意力时,能看到那深灰色里夹杂着细碎的恐惧:暗红 丝线,以及一种专业性被质疑的屈辱:褐色。

这些颜色如此真实,几乎能让他感同身受。

“韩师傅,”陈末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用尽可能沉稳的语气说,“我不是在惹事,我是在解决问题。

就像您当年在工地上,发现焊缝不合格,一定会要求返工,对吗?

这是一个道理。”

他刻意用了工程上的类比。

果然,韩师傅头顶的褐色淡了一些,那抹金色稳定了些。

“可是……没有可是。”

陈末打断他,眼神锐利起来,“您刚才说的ZG270-500铸钢件,用在那个关键节点上,如果强度韧性不达标,就不是简单的质量问题,而是结构安全隐患。

这不是讹钱,这是底线。”

“底线”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既是对韩师傅说,也是对自己说。

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职业“底线”(被裁员),此刻,他需要抓住另一条更基本的、作为工程师的底线。

韩师傅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头顶的金色似乎也凝实了一分。

“好!

我听你的!”

接下来,陈末展现了他作为产品经理(或资深工程师)的另一面——规划和策略。

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命运的失业者,而是开始主动架构一个“项目”。

“第一,我们需要证据。”

陈末拿出手机,“光靠肉眼判断不行。

韩师傅,您能详细描述一下,您是根据什么判断他们偷换了材料吗?

比如外观细节、色泽、甚至是他们进场时的批次编号,有任何线索吗?”

韩师傅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几个观察点:铸件表面的铸字模糊程度与正品有差异,颜色偏暗沉像是用了劣质涂料覆盖,以及他几天前偶然看到送货卡车上的厂家标识,并非设计图纸上指定的那家知名大厂。

陈末飞快地记录着。

他发现,当韩师傅沉浸在专业描述中时,头顶的灰色会暂时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湛蓝。

“第二,我们需要找到能管这事的人,并且确保信息能送达。”

陈末继续分析,“首接闯工地不行。

项目总监、监理单位、甚至质监站,我们必须找到一个最有可能重视这个问题,并且有权力叫停的突破口。”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街对面那栋光鲜的建筑,眼神像在审视一个复杂的结构模型。

“这需要一点……‘情报’。”

他的“能力”,或许可以在这里派上用场。

下午,陈末和韩师傅再次来到工地附近,但没有靠近大门。

他们选择了一个能看到人员进出的侧街咖啡馆。

陈末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坐下来,开始了他第一次有目的的“观察”。

他像一个猎人,耐心地扫描着从工地里出来的每一个戴着安全帽、看起来像管理人员的人。

急躁:橙红——这个不行,他没耐心听你说完。

敷衍:草绿——这个只会打官腔。

贪婪:油亮黄——这个可能本身就有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韩师傅有些焦躁起来。

陈末自己也感到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持续使用能力带来的精神负荷比想象中更大。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个目标出现了。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白色安全帽(通常代表管理人员或监理),身材微胖,眉头紧锁,正一边打电话一边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头顶的颜色很特别——大片大片的焦虑:土黄,其中还夹杂着明显的心虚:暗紫,以及一丝……良知不安:浅绿。

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显得混乱而痛苦。

“这个人……”陈末低声对韩师傅说,“他内心有冲突,而且似乎正被什么事困扰着。

也许是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在男人挂掉电话,准备点烟的那一刻,起身走了过去。

韩师傅紧张地跟在后面。

“您好,打扰一下。”

陈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而非挑衅。

男人警惕地抬起头,看到是两个陌生人,尤其是韩师傅那身旧工装时,眼神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什么事?

我很忙。”

他头顶的焦虑:土黄 瞬间加深。

陈末没有绕圈子,首接低声道:“是关于B区那个核心支撑节点的铸钢件。”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头顶的心虚:暗紫 骤然暴涨,几乎盖过了其他颜色,焦虑 也变成了近乎恐慌的亮黄色。

“你、你们是什么人?

胡说什么!”

他声音拔高,但明显底气不足。

韩师傅忍不住上前一步,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我没胡说!

***了一辈子焊工,ZG270-500和次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们那个件,韧性和强度绝对不达标!

要出大事的!”

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紧张地西下张望,压低声音厉声道:“我警告你们别乱说!

有证据吗?

没证据就是诽谤!”

陈末紧紧盯着他头顶混乱的色彩,捕捉着那一丝挣扎的浅绿。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们不需要证据交给警察,我们只需要把合理的怀疑,连同您的名字,一起递交给质监站和设计院。

您觉得,到时候调查起来,最先要承担责任的人,会是谁?”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扳手,拧开了男人心理防线的某个螺栓。

他头顶的暗紫 和土黄 疯狂搅动,而那一丝浅绿 开始微弱地闪烁。

陈末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放缓了语气,几乎带着一点诱导:“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们只是不想看到工程出事,不想看到有人……因为一个不该有的错误,背上甩不掉的包袱。

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男人死死地盯着陈末,呼吸粗重。

他头顶的颜色在激烈地搏斗。

最终,那片代表着良心不安的浅绿,微弱地,但确实地,亮了一些。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靠在旁边的墙上,哑声说:“……那个批次的件,是……是项目经理的小舅子供的货。

我……我早就觉得不妥,但……”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头顶的颜色己经说明了一切。

恐惧、利益纠缠,以及并未完全泯灭的职业良知。

陈末知道,他们找到了突破口。

“我们需要谈谈,”陈末说,“不是在这里。”

男人,后来他自我介绍是现场监理张工,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头顶那片混乱的色彩中,代表“希望”的金色并未出现,但至少,那令人窒息的深灰和暗紫暂时被压制住了。

看着张工妥协的背影,陈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次主动使用这诡异的能力,比他预想的更耗神,但也确实奏效了。

他帮助韩师傅,不仅仅是为了一个陌生的老师傅,或者一座陌生的建筑。

他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重新锚定自己失控的人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能看到那上面沾染的、来自他人情绪的斑斓色彩。

这条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要艰难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