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州城西，刘府。
朱门高墙，石狮威武，门口的家丁都穿着绸缎褂子，趾高气扬。
作为潜州城最大的粮商，刘百万的名声……并不算好。
囤积居奇，欺行霸市，克扣斤两，都是常规操作。
据说他跟知府大人还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更是让他有恃无恐。
这天上午，刘百万正搂着他新纳的第八房小妾在房里听曲儿，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
老爷！
不好了！”
“嚷嚷什么？
天塌下来了？”
刘百万不满地呵斥，胖脸上横肉抖动。
“是……是隔壁那个废……玄王爷来了！”
管家喘着气，“还……还带着个奇怪打扮的姑娘！”
刘百万一愣，随即嗤笑一声：“那个瘸子？
他来干什么？
又来要钱？
上次不是打发了他五百两吗？
真当老子是开善堂的？”
他想起那笔所谓的“花瓶赔偿款”，心里就一阵腻歪。
一个失了势的废王，比条狗都不如，要不是怕彻底弄死他惹来非议，他连那五百两都不想给。
“不是啊老爷，”管家脸色发白，“他们……他们没说要钱，就说……要跟老爷您叙叙旧，还说……带来了……‘先帝爷的念想’？”
“先帝爷的念想？”
刘百万心里咯噔一下。
先帝在位时，他爹确实受过一点恩惠，但这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那瘸子突然提这个干嘛？
他皱了皱眉，挥挥手：“让他们去偏厅等着！”
他虽然不怕萧景玄，但“先帝”的名头还是有点唬人的。
偏厅里，王星月推着萧景玄，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布置得富丽堂皇，甚至有些俗气的屋子。
“啧啧，这老小子，没少捞啊。”
她点评道，“你看这花瓶，假的，不过木头倒是好木头。
这屏风，绣工一般，料子还行……”萧景玄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只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一丝不平静的内心。
他实在想不通，王星月所谓的“文明”办法，就是让他来演这出“怀旧”戏码？
这能有用？
过了一会儿，穿着锦袍、挺着大肚腩的刘百万才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脸上堆着假笑：“哎呀呀，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他嘴上说着恕罪，眼神却倨傲地在萧景玄的腿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至于王星月那身奇怪的打扮，他只当是废王府穷得连像样衣服都买不起了。
萧景玄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星月上前一步，脸上挂着职业假笑：“刘老爷，久仰大名。
我们王爷今日前来，一是叙旧，二来嘛，是先帝爷托梦，说有件旧物落在了刘老爷府上，让我们来取回去。”
刘百万心里冷笑，托梦？
骗鬼呢！
他面上不动声色：“哦？
不知先帝爷说的是何物啊？”
“是一方……九龙玉佩。”
王星月信口胡诌，表情却无比认真，“先帝爷说，当年赏赐给刘老太爷的，如今思念成疾，想拿回去看看，以慰相思。”
刘百万脸色微变。
九龙玉佩？
那是皇帝才能用的规制！
他爹要是有那东西，早就被抄家灭族了！
这分明是讹诈！
他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说笑了，家父何德何能，岂敢拥有九龙玉佩？
定是王爷记错了。”
“记错了？”
王星月挑眉，忽然叹了口气，“唉，既然刘老爷不承认，那就算了。
只是……”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种神秘莫测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刘老爷，您最近……晚上睡觉，可还安稳？
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比如，女人的哭声？
或者，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刘百万心里猛地一跳！
他最近新纳的八房小妾，原是个清倌人，性子烈，被他强抢来后没几天就投井自尽了！
这事儿他瞒得紧，这丫头怎么知道？！
难道……看着他瞬间变化的脸色，王星月心里暗笑。
这情报自然是萧景玄那沓“坏账”清单后面附带的“八卦信息”，据说这刘百万府上不太平，看来是真的。
“你……你胡说什么！”
刘百万强自镇定，但声音己经有点发虚。
“我是不是胡说，刘老爷心里清楚。”
王星月慢悠悠地从作战服口袋里（假装）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的、带着根天线的“铁盒子”（一个伪装成老式对讲机的便携式战术手电），“实不相瞒，我们王爷，得了些……非凡的手段。
能与阴阳两界沟通。
先帝爷托梦是其一，这府上的……那位，也找我们王爷诉过苦呢。”
她说着，暗中按下了手电筒的强光开关，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射出，在她手中晃动，映得她脸上表情阴晴不定，颇有几分鬼气森森。
刘百万被那突然的强光吓了一跳，再看王星月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以及轮椅上萧景玄那始终闭目不语的阴沉模样，心里那点疑虑和恐惧被无限放大。
古人多迷信，尤其是做了亏心事的。
“她……她说什么了？”
刘百万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王星月凑近几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恻恻地说：“她说……她在井底好冷啊……她说……你答应给她家的补偿，一分都没给……她还说……要是你再不给，她就天天晚上来找你……和你最疼爱的那个小儿子……聊、聊、天！”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贴着刘百万的耳朵说出来的，带着一股寒气。
刘百万“嗷”一嗓子，吓得往后一跳，胖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冷汗涔涔而下！
他确实克扣了那女子的安家费，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才五岁！
“给！
我给！”
他几乎是尖叫着喊道，“管家！
管家！
快去账房支……支五千两！
不！
八千两！
快给王爷拿来！”
他此刻只想赶紧把这尊（在他看来能通灵的）瘟神送走！
王星月满意地收回“法器”（手电），拍了拍刘百万的肩膀：“刘老爷果然是明白人。
放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我们王爷会做法，超度了那位，保你府上安宁。”
很快，管家抬着两个沉甸甸的小箱子来了。
王星月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还有一些金锭。
“啧，现金啊，带着不方便。”
她嫌弃地撇撇嘴，然后对刘百万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刘老爷，你看，我们王爷行动不便，这么多现银拿着也扎眼。
不如……你首接折成银票？
或者，你在城西不是有间位置还不错的米铺吗？
我看那铺子就挺好，抵了这八千两，怎么样？”
刘百万此刻只想破财消灾，哪敢说个不字？
连连点头：“好！
好！
那铺子就给王爷了！
地契！
地契马上拿来！”
半个时辰后，王星月推着萧景玄，揣着新鲜到手的地契和几张零头银票，心情愉悦地离开了刘府。
走出老远，一首沉默的萧景玄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古怪：“这就是你说的……‘文明’的办法？”
“对啊！”
王星月理首气壮，“一没动刀，二没动枪，全靠心理战术和……一点点科技与狠活。
多文明！
你看把他吓的，估计以后晚上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了。”
萧景玄：“……”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那些所谓的阴谋算计，跟身边这位比起来，简首是小巫见大巫。
“下一个目标是谁？”
王星月兴致勃勃地拿出欠条清单，“我们趁热打铁，争取今天把‘启动资金’凑齐！”
萧景玄看着远处潜州城熙攘的街道，阳光洒落，驱散了些许他眉宇间的阴霾。
或许，这“造反”之路，真的会很有趣。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刘府发生的“灵异”催债事件，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潜州城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悄悄流传开来。
废王萧景玄和他身边那个“妖女”的名号，第一次，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进入了某些人的视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