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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发表时间: 2025-10-23

金玉贝住的小院中,连她家在内,总共有三户人家。

推开最外间漏风的木头门,抬眼就见到秀菊边捶着腰,边俯身去木盆里拿衣服。

“姆妈,放着我来!”

金玉贝快步走过去,脚尖将木盆轻踢到一边,余光瞥见自家屋门口没人,拉着秀菊转到了马家婶子门口。

“没事,玉贝,我晒好就去员外家取要浆洗的衣服!”

秀菊直了直腰,三十多岁的人,瘦的脸上没有二两肉,更显出几分苦相。

“姆妈,你不能这样劳累,腰伤了,以后可是会影响行动的!”

金玉贝从竹篮里端起豆腐汤送到秀菊嘴边。

“吃!”

“不,姆妈不饿,你吃,你快多吃两口,否则一会儿一口都轮不上你。”

秀菊眼里有欣慰、心疼,伸手去推碗。

“不行!”

金玉贝拂开她的手,用力将瓷碗塞到秀菊嘴边,碗口和牙齿发出碰撞声。

秀菊看着女儿眼里的坚持,只得张开嘴,连着喝了两大口,金玉贝这才满意地收回碗,自己也喝了一口。

才将碗放进竹篮中,就听自家院里传来老妇的斥骂声。

“秀菊,死哪儿去了?母女俩一个样,出了门就不归家,玉贝那死丫头一早拿了铜板去买早饭,到现在也不回来。

青云坊就她嘴碎,见了谁都要说上两句,死丫头,赶紧给她物色个人家,早早嫁了也省口粮。”

金玉贝可不是原身那个怯懦的小丫头,她杏眼圆睁,不顾秀菊的阻止,“噔噔噔”几步走到自家屋门口,迈进屋用力放下竹篮。

”叫叫叫,从早到晚就知道使唤我姆妈和我,你有那闲心,怎么不让你儿子出门去挣钱!

一家几张嘴都靠着我姆妈每天挣得那几文钱过日子,你还摆起谱来了,当自己是老太君啊!我姆妈惯你,我可不会任你搓圆捏扁。”

“你个死丫头,梦白,梦白快来看看,你这闺女是要反了天呀!”

老妇人朱氏坐在竹椅上,脸上的褶子皱成了一团,啪啪用力拍打着扶手,要不是她起不来身,她早就和几年前一样跳起来拿鞋底子狠狠抽这丫头了。

金玉贝心里冷哼一声,这老太婆就是轻微中风,若这两年能每天坚持活动,行走和生活自理都不成问题。

可这便宜祖母和他儿子一样,是天生的懒货,中风后将儿媳妇指使的转转团,整日卧床休息,硬生生地将自己作成了个瘫子,如今没人搀扶根本起不了身。

她淡定地将麻糕和豆腐脑取出来,又上里屋将稀饭端出,米少水多的稀饭中倒映出一张出水芙蓉般的俏颜。

将几碗稀饭盛好,金梦白才摇头晃脑从东屋走出,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头茅草一样的枯发,用根断了的玉簪子挽着,身上那黑色的秀才袍,早已经褪成了灰白。

他抬手指向金玉贝。

“你简直有辱斯文,想我金梦白八岁开蒙,二十六岁就中了秀才,只可惜那些考官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这些年才会怀才不遇。

我这双手是握笔写策论的,又怎么会为了五斗米折腰,更不可能去为那些市井小民代笔,写那些家长里短!”

金玉贝最看不得这人自诩清高的模样,她毫不客气地回怼。

“笑话!庙里的菩萨都要人间香火供着,就你清高!

你清高,你不挣钱养家,你吃什么两文钱的麻糕,两文钱的豆腐汤呀?

十几年前考的秀才,挂在嘴上说了这些年,有什么用?我上辈子还在天上当过仙女呢!”

她端起碗几口喝完清汤寡水的籼米稀饭,丢下句话朝外走去。

“玉堂等我挖蒲公英呢,我去找他!”

“这死丫头,太没规没矩了,秀菊,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

一旁的朱氏气得口沫横飞。

金梦白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最终用力甩了甩袖子,说了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一低头,瞧见桌上那块小小的麻糕,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金玉贝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这麻糕怎么这么小?”

快走出院子的金玉贝停下脚,头都没回冷冷开口。

“满青云坊只管去打听,谁家两文钱能买块麻糕和一碗豆腐汤,这以后也别让我去买了,我也觉得有辱斯文!”

身后的骂声渐渐消失在秋风中,金玉贝咬了咬红唇。

这“家”,她一天也不想待了。

离青云坊最近的一条街叫来贤坊,来贤坊再往外就是农田。

金玉贝在馒头铺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两文钱买了个细白面馒头揣进怀里,她现在真是一看见粗粮,胃里就直泛酸水。

快走出来贤坊,眼前越来越开阔,一片绿色的农田入目,让金玉贝的心情好了不少。

可下一秒,从死胡同里传来的哭喊声就让她眉心一跳。

“不给,凭什么?这是我挖得车前草!要不是我姐来挖,你们谁知道能换钱?”

金玉堂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他侧躺在地上,身子弓起紧紧护住怀里的东西。

“什么你的?

这东西天生天长,你爹不是秀才吗?秀才的儿子还用和我们一样挖这不值钱的东西,快松手,要不我揍你。”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骑在金玉堂身上,高高举起漆黑的拳头,身旁几个脏兮兮的男孩子哄笑着拍手叫好。

眼看那黑乎乎的拳头就要落下,金玉堂倔强地抱住怀里的车前草闭上了眼,眼前浮现出油滋滋香喷喷的肉包子。

打就打吧,他天不亮就出来,到现在才挖到三四斤的车前草,要是被人抢去,就没钱买肉包了。

金玉贝冲进死胡同时,正巧看见那黑小子要打弟弟。

她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一把薅住黑小子的领口,将人从金玉堂身上硬拽到了地上。

金玉贝跨坐到黑小子身上,用尽吃奶的力气,双手死死地拧住了他的耳朵。

“煤炭头,叫你凶,敢欺负我弟弟,老娘撕下你两只耳朵喂狗!”

“疼疼疼,放手,耳朵快断了!”

煤炭头疼得眼泪直冒,金玉贝果然松开了左手,可下一秒她就又拧住了煤炭头上臂内侧的嫩肉用力旋转起来。

“哎呦,我不敢了!”

煤炭头这下彻底服了,也顾不上面子,嘴里哀哀求饶。

“姐,饶了我吧,我不敢了,我……我把早上我们几个挖得蒲公英都给你,别拧了!”

他龇出一口白牙,眼角沁出了泪花。

金玉堂得意地叉着腰,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手划拉了一圈正准备溜走的几个小子。

“听到没?把蒲公英扔下再走,否则,我……我,我姐会拧断,拧断你们的……对,拧断你们的小鸡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