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旧火车站的“时光当铺”签字离婚后第48小时，我把钻戒挂上了二手平台。
标题很光棍：离婚纪念，18K铂金钻戒，半价为青春买单消息提示音连环轰炸，我却只盯着一个ID——“时光当铺”。
对面一句话：双倍市价，明早十点，旧火车站钟楼，我要实物。
我回了一个“行”，心里冷笑：青春按斤卖，还有人上赶着加价，挺好。
第二天，九点五十。
旧火车站钟楼爬满藤蔓，铁轨锈得发红，像两条平行却永不相交的线。
我踩着碎石，风卷着铁锈味往肺里钻，刺得生疼——这里也是七年前他第一次约我的地方，当时铁皮青蛙在地上蹦跶，他说“跳到哪，哪就有未来”。
如今青蛙氧化发黑，未来也跳丢了。
钟楼底下站着白裙女人，长发被风吹得扬起，露出侧脸。
我脚步猛地一顿——林笙，顾南川大学时的白月光，传说中“如果她没出国，就没有我沈苒什么事”的存在。
她转身，冲我笑，声音温柔得像一把钝刀：“苒苒，好久不见。”
我下意识攥紧戒指盒，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林笙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袋：“双倍现金，顺便做笔小生意——以物换时间，如何？”
她抽出一张泛黄机票——马尔代夫，往返，乘客姓名：顾南川/沈苒，出票日期：2016.5.20，有效期：两年。
票面盖着一个刺眼的红章：EXPIRED。
“我专程回来，就是想看你们把这张票用掉。”
她顿了顿，补刀，“就当——离婚前最后一次同行。”
我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拒绝：“过期了，没必要。”
她却把纸袋往前递，露出里面成捆的粉红钞票：“三十万现金，机票当赠品。
你纪录片后期不是正好缺尾款？”
一句“缺尾款”把我钉在原地。
银行短信像配合似的跳出来——本期应还贷款：298,700.00元，逾期将影响征信。
我盯着数字，喉咙发紧。
林笙笑得愈发温柔：“只是旅个行，拍个素材，顺便把钱赚了，划算。”
我听见自己说：“好。”
二、过期机票与三万英尺的牢笼当天下班前，我把机票拍在顾南川办公桌：“三天后飞，你欠我一次蜜月。”
他盯着红章“EXPIRED”，眉心折出浅浅的川字：“票作废了。”
“可以补差价改签。”
我语气平静，却藏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半晌，他叹气：“好。”
——三万英尺的高空，是我给他、也是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航班凌晨起飞，公务舱几乎空舱。
我靠窗，他靠走廊，中间隔着扶手，像隔着楚河汉界。
起飞二十分钟后，遭遇气流，飞机猛地下坠又上扬，舱灯闪烁，空姐小跑通知系紧安全带。
我吓得攥住扶手，指节泛白，指甲在皮质扶手上刮出细微声响。
顾南川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长臂一伸，把我按进怀里，掌心紧紧护住我后颈。
那一刻，我闻到他衬衫领口淡淡的薄荷味——还是我用剩半瓶的洗衣液，他却没换牌子。
气流持续九十秒，他的心跳贴在我耳侧，砰，砰，砰，节奏沉稳，像在说“别怕，我在”。
可当飞机平稳，他立刻松手，退回原位，礼貌而生疏：“没事就好。”
我抬眼，看见他耳尖通红，却不再像当年那样笑着捏我掌心。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被时间冲刷出的海沟，turbulence 只能让肉体短暂相撞，心却再也靠不了岸。
我转头看窗外，云海翻涌，像无数未说出口的句子。
耳机里传来《时光机》的前奏，我按了下一曲——不想再听旧歌。
空姐递来热毛巾，我接过，指尖碰到他的，他迅速收回，像触电。
我苦笑：曾经亲到嘴唇发麻，如今碰一下都成禁忌。
三、落地即收“大礼”——B超单飞机落地马累，湿热海风卷着咸腥扑面而来。
取行李时，一个机场地勤递来一个信封：“顾太太，有人托我转交。”
我拆开，指尖瞬间冰凉——是一张B超单，妊娠七周，姓名：林笙，配偶签名栏：顾南川，日期：2017.3.12，正是我流产那段日子。
我抬头，看见玻璃幕墙后白裙一闪，林笙冲我举杯，笑得像胜利者。
那一刻，我听见体内有什么东西“咔”一声裂了——原来所谓“以物换时间”，换的不是我和顾南川的时间，是她要我亲眼看见，这段婚姻早被埋下定时炸弹。
我把B超单塞进顾南川手里。
他只看一眼，脸色瞬间煞白：“我可以解释——没必要。”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海风还咸，“签字，回国，离婚。”
他唇角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两条影子中间，隔着一张薄薄的纸，却像隔着一整座太平洋。
西、机会还是阻碍？
答案在云里回程航班，气流更猛烈。
舱内灯灭，尖叫此起彼伏。
我死死抓住扶手，眼泪被重力甩向天花板。
顾南川再次伸手，却停在半空——他知道，我己不需要庇护。
飞机冲出云层那一刻，我对自己说：机会？
我抓住了钱，抓住了迟到的蜜月，却抓不住他的心。
阻碍？
不是林笙，不是B超，是时间把我们磨成面面不识的陌生人。
我抬手抹掉眼泪，指尖碰到眼角的细纹——27岁，却像走完一辈子。
耳机里传来机械女声：“Please fasten your seat belt.”我系紧安全带，心脏慢慢归位。
云层之上，天很蓝，蓝得虚伪，却也蓝得坦诚——它告诉我：沈苒，你输过，但没怂过。
落地之后，赎回自己，还不算晚。
五、尾声：目标修正飞机降落南城，雨丝细密。
我把三十万现金打进项目账户，给团队发奖金：“继续剪，片子必须上线。”
至于戒指，我当着林笙的面扔进机场垃圾桶——金属撞桶壁，“当啷”一声，像给青春落锁。
走出大厅，雨点砸在脸上，和眼泪一起流进嘴角——咸得发苦，却也清醒。
心底那个小小的目标，在此刻正式修正：——不是挽回婚姻，是赎回自己。
下一站，拍自己的电影，守自己的最后一排座位。
机会己逝，阻碍未尽，但方向盘终于回到我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