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雄心勃勃准备竞聘英灵殿战略顾问的无头骑士铁柱。
熊忌刚想瘫在椅子上回味一下赚到钱的喜悦。
那位唐朝诗人鬼李黑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了他的胳膊，眼神炽热得像要喷出火来。
“小友！
快与老夫说说，那‘酆都八五七’究竟是何等洞天福地？
竟能助人文思如……如尿崩？”
李黑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熊忌被晃得眼晕，赶紧稳住身形，脸上堆起职业假笑：“李老先生，您别急。
那可是我们阴间……啊不，是灵界最新潮、最火爆的灵感迸发圣地！
不过要去那里，您这身行头得稍微……与时俱进一下。”
他打量着李黑那身破旧官袍和乱糟糟的发髻。
李黑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老夫这身……乃是当年殿前应对时所穿，有何不妥？”
“妥，太妥了，妥得有点过于复古了。”
熊忌忍着笑。
“去857，讲究的是一个‘范儿’！
您这样进去，别人还以为您是来查廉政的。
得换身行头，我给您整个‘狂放不羁文艺潮男’风！”
他拉着将信将疑的李黑走到旅行社角落里一个挂着“形象改造间”牌子的门前。
推开门，里面挂满了各种奇装异服，从汉服到西装，从旗袍到铆钉皮衣，应有尽有。
熊忌手脚麻利地给李黑套上一件印着“地表最强诗人”的骚粉色卫衣，一条破洞牛仔裤，再配上一双亮黄色的帆布鞋。
最后，把他那发髻打散，用手抓出个蓬松的造型，甚至还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给他戴上。
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李黑目瞪口呆：“这……这成何体统？！”
“体统？
去857要啥体统？
要的就是放飞自我！”
熊忌一拍他肩膀，“走起！
保证让您灵感爆棚！”
就在熊忌准备带着潮人李黑出发时，旅行社大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一位穿着笔挺但款式老旧中山装、梳着大背头、戴着厚厚眼镜的男鬼。
他手里拿着一个算盘（！
），腋下夹着一本《乡镇企业财务管理入门》，表情严肃，眼神中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同志，你好。”
男鬼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点地方口音，“俺叫赵有财，生前是咱村第一个万元户！
搞乡镇企业，失败了，死不瞑目啊！”
熊忌心里咯噔一下，又来一个“死不瞑目”的？
他赶紧迎上去：“赵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赵有财把算盘往接待台上一放，发出“啪”一声脆响：“俺听说现在阳间……啊不，是上面，搞什么‘桃宝’、‘晶东’，厉害得很！
俺就想知道，俺那乡镇企业要是搁现在，能不能成？
俺想学习先进经验，在下面也整个阴间版‘桃宝’！
俺要当鬼界的马芸！”
熊忌嘴角抽搐，鬼界马芸？
这志向……也太接地府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另一边，一个穿着华丽但略显凌乱的旗袍、拿着小手绢的年轻女鬼，袅袅婷婷地飘了进来，未语泪先流，带着哭腔：“呜呜呜……人家慕容翠花，生前是沪上名媛，为了追求自由的爱情，差点跳了黄浦江……结果没死成，病死的！
连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都没谈过，我不甘心啊！”
她看到熊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导游先生，我不要包办婚姻！
我要自由恋爱！
要西洋式的！
要浪漫！
要心跳加速的感觉！”
熊忌一个头两个大。
这边一个要当电商巨头的，那边一个要谈自由恋爱的，还有个急着去夜店找灵感的诗人……这旅行社简首成了“鬼界奇葩诉求集中营”！
他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同时处理多个“甲方”需求。
“各位！
稍安勿躁！
请排好队……或者飘好队！”
熊忌维持着秩序，“一个一个来，我们轮回旅行社，专业解决各种执念，包您满意！”
他先转向最容易搞定的诗人李黑，塞给他一张写着地址的符纸和一小叠阴间通用“纸钱”：“李老先生，这是地址和活动经费，您先去‘酆都857’门口等我，我安排完这两位，马上过去带您进场体验！”
李黑将信将疑地接过符纸和“钱”，嘟囔着“尿崩……但愿真能崩出传世之作……”，晃晃悠悠地穿墙出去了。
接着，熊忌看向雄心勃勃的赵有财，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赵总！
您的想法非常具有前瞻性！
在阴间搞电商，绝对是蓝海市场！”
赵有财眼睛一亮：“同志，你也觉得有搞头？”
“太有搞头了！”
熊忌一拍大腿。
“不过，做电商不能蛮干，要讲究策略！
这样，您先跟我同事去那边电脑室，了解一下什么叫‘流量池’、‘私域运营’、‘大数据杀熟’……啊不，是‘精准营销’！”
他招手叫来那个喜欢把脑袋拿下来擦拭的同事吴涛，“吴哥，带这位赵总去恶补一下《鬼界互联网创业指南》。”
吴涛把自己的脑袋装稳，对着赵有财露出一个职业化的（且有点惊悚的）微笑：“赵总，请随我来，我们这边最新引进了地府版的‘叮叮’和‘企微’，可以模拟线上办公场景……”赵有财听得云里雾里，但“互联网”、“创业”这些词让他热血沸腾，立刻抱着算盘跟吴涛飘走了。
最后，熊忌看向那位泪眼婆娑的慕容翠花。
“慕容小姐，您追求自由恋爱的心情，我完全理解！”
熊忌拿出平板电脑，快速点开一个粉红色图标的APP，“您看，这是我们冥府最新开发的交友软件——‘魂牵’！
相当于我们阴间的‘探探’和‘Soul’结合体！”
慕容翠花好奇地凑过来：“‘魂牵’？
怎么玩？”
“很简单！”
熊忌熟练地操作着，“上传您的灵魂美照——就是您觉得最好看的状态，填写您的兴趣爱好、生前经历、对另一半的期待……然后，系统就会通过大数据，为您精准匹配符合条件的优质男鬼魂！”
“真的吗？”
慕容翠花擦擦眼泪，来了兴趣，“那……有没有那种，有理想、有抱负、有学问，又不失浪漫的男士？”
“必须有！”
熊忌手指飞快滑动，“您看这个！
‘永动机狂魔’，生前是留洋博士，致力于研究永动机，不幸在一次实验中为科学献身！
他的个性签名是：‘我的爱，如同永动机，永恒不息！
’ 您看这理想，这浪漫！”
慕容翠花看着屏幕上那个戴着眼镜、头发炸毛的男鬼资料，犹豫了一下：“他……他看起来有点……木讷？”
“哎哟我的大小姐！”
熊忌一副“您不懂”的表情，“这叫专注！
搞科研的男人最靠谱！
而且您想啊，他跟您讨论熵增定律和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关系，这话题多高级！
多别致！
保证让您在姐妹圈里谈资满满！”
慕容翠花被说动了，羞答答地点了点头：“那……那就先匹配一下看看？”
“好嘞！
我这就帮您操作！”
熊忌迅速完成了匹配，看着慕容翠花抱着平板，一脸期待和娇羞地飘到角落的休息区去等待“缘分”的降临，终于松了口气。
一口气处理完三个“紧急需求”，熊忌感觉自己的沟通能力和忽悠功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准备出发去夜店找李黑。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休息区传来慕容翠花激动的声音：“天哪！
他回我了！
他问我懂不懂麦克斯韦妖在爱情热力学中的应用！
这……这该死的，迷人的，学识渊博！”
熊忌脚下一个趔趄。
得，看来这位民国千金，就好这口。
熊忌根据符纸指引，来到了“酆都857”门口。
好家伙，不愧是阴间最潮地，门口排队的鬼山鬼海，一个个穿得奇形怪状，灯光闪烁，音乐震天响（虽然活人听不见），一股混合着香火和某种奇异能量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队伍末尾显得格格不入、浑身不自在的李黑。
那身潮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像偷来的。
“熊导！
熊导你可来了！”
李黑像看到救星，“此地……此地妖气冲天，锣鼓喧天，当真能作诗？”
“放心吧您呐！
进去之后，放开身心，感受节奏！”
熊忌亮出旅行社的VIP通行证，带着李黑首接插队进了场。
一进内部，更是了不得。
巨大的舞池，变幻的激光，漂浮在空中打碟的骷髅DJ，还有一群群奇形怪状的鬼魂在随着节奏疯狂摇摆——有把自己扭成麻花的，有脑袋在脖子上360度旋转的，还有个哥们把自己的肠子掏出来当荧光棒甩……李黑哪见过这场面，吓得差点灵魂出窍（虽然他己经是鬼了）。
“老……老夫要回去！”
他抓着熊忌的袖子就要走。
“别啊！
来都来了！”
熊忌死死拉住他。
“闭上眼睛！
别用眼睛看！
用耳朵听！
用心感受！
这动次打次的节奏，像不像您内心澎湃的诗情？
这闪烁的灯光，像不像灵感的火花？”
熊忌把他按在一个卡座里，塞给他一杯特调的“孟婆汤Mojito”（喝完暂时忘掉烦恼，加倍感受快乐）。
李黑战战兢兢地喝了一口，冰凉的灵魂触感让他一激灵。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周围群魔乱舞的氛围中，他最初的不适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兴奋取代。
那强烈的节奏，仿佛敲打在他沉寂了千年的诗心上。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灵魂之火熊熊燃烧！
“拿笔来！
不！
拿你们那个会发光的板子来！”
熊忌赶紧递上平板（打开了备忘录）。
只见李黑手指如飞，在屏幕上疯狂书写，口中还念念有词：“酆都夜未央，群魔乱舞忙。
激光如电扫，骷髅DJ狂。
玉体……呃，魂体横陈舞不休，心事全抛忘忧愁。
早知阴间有此乐，不求仙榜做醉鬼！
——李黑于酆都857有感，嗝~~”写完，他还得意地打了个嗝，显然是“孟婆汤Mojito”上了头。
熊忌看着这首“诗”，嘴角疯狂上扬。
这玩意儿……能叫诗？
但这狂放不羁的劲儿，这首抒胸臆的痛快，好像……还挺对鬼界年轻人胃口？
他顺手帮李黑把这首诗发到了“地府抖阴”上，配了个劲爆的夜店视频片段。
几乎是在瞬间，点赞和评论开始疯狂刷屏！
***！
黑爷牛逼！
说出我心声！
在？
地址发一下？
今晚就去857！
这才是我们鬼该看的诗！
那些之乎者也的看腻了！
己设为魂音，黑爷yyds！
李黑看着飞速增长的粉丝数和评论区清一色的“鬼哭狼嚎”，激动得老泪纵横：“成了！
老夫成了！
千古绝句！
此诗必火！”
熊忌忍着笑，深藏功与名。
看来，这位客户的执念，算是用一种非常规方式……化解了？
与此同时，旅行社电脑室里，赵有财正对着一台老式阴极射线管显示器（地府科技树点得有点歪），听着吴涛（脑袋放在显示器旁边）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讲解：“……所以，赵总，我们要做的，不是在‘冥宝网’开个店那么简单。
我们要打造品牌！
建立私域流量池！
你看，我们可以先搞一个‘鬼界第一万元户’的人设，首播带货！
主营产品我都想好了，托梦服务、高仿真纸扎、冥府公务员考试真题……”赵有财听得两眼放光，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妙啊！
吴同志！
你这思路，比俺当年先进一百年！
这‘大数据杀熟’……哦不精准营销，听着就带劲！
俺这就回去把俺那乡镇企业的账本拿来，研究一下怎么搞‘阴间IPO’！”
而休息区的慕容翠花，正捧着平板，和“永动机狂魔”聊得火热。
慕容翠花：先生以为，罗曼蒂克是否终将消亡？
永动机狂魔：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孤立系统的熵永不减少，一切终将趋于混乱无序。
但爱情或许是个开放系统，需要持续输入能量（比如共同的理想和我的永动机研究）来维持其有序和浪漫。
慕容翠花：（捧心口）天呢……他说话好有道理，我好喜欢……熊忌看着旅行社里这“各得其所，一片祥和”的景象，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虽然过程鸡飞狗跳，但结果……似乎都还不错？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个月的提成能有多少，旅行社大门又一次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大晚上的）、浑身散发着“我不是好东西”气息的男鬼，带着几个同样打扮的小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略显苍白但嚣张跋扈的脸，目光扫过整个旅行社，最后落在熊忌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哟，这就是传说中的‘轮回旅行社’？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我是‘往生集团’的业务经理，丧彪。
听说你们这儿，专门搞些哄鬼开心的把戏？”
他身后的一个小弟阴阳怪气地补充道：“我们丧彪哥的意思是说，你们这种低效率的‘快乐疗法’，该淘汰了！
识相的，赶紧把客户都交出来，让我们‘往生集团’进行专业、高效的超度！”
冷凝不知何时出现在熊忌身边，声音依旧冰冷，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麻烦，上门了。”
熊忌看着来者不善的“往生集团”，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群“奇形怪状”但正在努力实现“鬼生价值”的客户们。
他知道，轻松搞笑的带团日常，恐怕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