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灵

1 灵根之殇玄天宗外门，秋意已深。银杏叶金灿灿地铺了满地，像是神佛不慎打翻的香盒，

将整个杂役区都熏染出一股萧瑟的富贵气。沈妄握着那把豁了口的竹扫帚，一下，一下，

扫得极慢，也极仔细。枯叶摩擦着青石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是这死寂午后唯一的声息。他低着头，

宽大的、洗得发白的杂役服空落落地挂在清瘦的骨架上，风一过，便灌满了秋凉。“喂！

废物！”一声尖利的吆喝刺破宁静。沈妄握扫帚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指节泛出青白，

随即又松开。他抬起头，脸上是惯常的、近乎麻木的平静。一个穿着蓝色外门弟子服的少年，

趾高气扬地站在几步开外，是管事赵师兄的侄子赵干。

他随手将一块油腻乌黑的抹布丢到沈妄脚边，溅起几点泥水。“藏经阁的地板脏了，

赶紧去擦干净！要是耽误了内门师叔们清修，有你好果子吃！”沈妄没说话，

甚至没有去看赵干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他只是默默弯腰，捡起那块散发着馊味的抹布，

提起墙根下那只半旧的水桶，转身，朝着山腰那片巍峨建筑群走去。

身后传来毫不压抑的嗤笑。“瞧他那怂样，屁都不敢放一个！”“五灵根的废物，

能在我们玄天宗混口饭吃，已是祖师爷开恩了，他还敢怎样？”“听说他那个死鬼老爹，

当年也就是个给宗门喂马的，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替宗门挡了一劫，

才换来这么个废物儿子能留在山上……”议论声像黏腻的蛛网，缠绕在背后。

沈妄的背脊挺得笔直，脚步不疾不徐，仿佛那些污言秽语说的并非自己。这样的羞辱，

五年了，他早已习惯。从五年前入门测试，验灵石上只亮起微弱而平均的五色光芒，

判定为“伪灵根，仙路断绝”那一刻起，

他就从那个被父亲舍命送入仙门的、怀揣一丝渺茫希望的少年，

变成了玄天宗外门最多余的存在。若非父亲那点香火情分，他早已被扫地出门，

甚至可能“意外”死在某个角落。藏经阁坐落在半山腰，飞檐斗拱，气势恢宏，

是玄天宗千年积累的象征。平日里，这里只有内门弟子和长老们才能自由出入，

像沈妄这样的杂役，只能在规定时间内进去打扫。今日并非他当值，赵干显然是故意刁难。

守门的是一位须发皆白、昏昏欲睡的老执事。沈妄出示了杂役令牌，低眉顺眼地说明来意。

老执事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挥挥手，便又打起盹来。阁内空旷而幽静，

高大的书架直抵穹顶，上面密密麻麻陈列着玉简、帛书、线装古籍，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香和灵木特有的清冽气息。沈妄深吸一口气，每一次踏入这里，

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浩瀚如海的知识力量，以及与之俱来的、令人绝望的壁垒。

这里收藏着通往长生和强大的路径，却与他这个五灵根废物无缘。按照门规，外门杂役，

终身不得修习宗门功法。他走到大殿中央，放下水桶，跪伏在冰凉光滑的黑曜石地板上，

开始一寸寸擦拭。动作机械，心思却飘远了。他想起了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灵驹饲养员，

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踏上仙途。他想起了父亲临终前，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他，

睛里是希冀也是担忧：“妄儿……好好活着……留在玄天宗……总有、总有办法……”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五灵根，被判定为修仙界最劣等的资质，灵气感应微弱，修行速度堪比龟爬，

终其一生，能到炼气中期已是侥天之幸。留在玄天宗，不过是苟延残喘，重复父亲的老路，

甚至不如。天色渐暗，阁内的长明灯逐一亮起，晕开一团团温暖的光晕。偌大的藏经阁，

只剩下他一人。沈妄擦到最里层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里堆放的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杂书、宗门历年记事，少有人来。

就在他擦拭一块靠近墙角的石板时，指尖忽然触到一丝极细微的松动。他动作一顿，

下意识地用指甲抠了抠边缘。石板应手而起，下面竟有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里，

静静躺着一本册子。册子很薄，封面是某种不知名的皮质，已经破损不堪，边缘卷起，

颜色晦暗。上面用一种古老的篆文书写着四个字——《灵根伪术》。沈妄的心跳，

猛地漏了一拍。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只有书架投下的巨大阴影和一片死寂。

他迅速将册子抽出，塞入怀中，又将石板恢复原状，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

回到山脚下那间四面漏风的杂役小屋，沈妄反手插上门栓，背靠着冰冷的木门，

才敢大口喘息。油灯如豆，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这方狭小天地。他颤抖着手，掏出那本册子。

就着微弱的灯光，他屏住呼吸，一页页翻看。册子材质特殊，触手冰凉，

上面的字迹是一种暗红色的朱砂，笔画诡异，仿佛有生命般在微微蠕动。随着阅读的深入，

沈妄的眼睛越来越亮，呼吸也越发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这并非什么正统的修炼功法，

而是一门骇人听闻的禁术！书中记载，世间灵根，并非一成不变。

通过一种极其残忍邪异的法门，辅以特殊阵法与材料，

可以暂时改变自身灵根在验灵石或他人感知中的表现，甚至……能够强行窃取他人灵根本源，

弥补自身缺陷！“若我能伪装成天灵根……”一个疯狂而诱人的念头，如同毒蛇，

猛然钻入沈妄的脑海。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瞬间摆脱“废物”的标签，

成为万众瞩目的天才，获得宗门倾力培养，

拥有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力量、尊重、长生的一线希望！然而，书的最后一页，

用更加醒目的血色字迹写着警告：“此术有干天和，逆乱阴阳。伪灵窃根，如饮鸩止渴，

每用一次，必损寿元，折损福报。且灵根本源，各有其主，强夺嫁接，隐患无穷，

轻则经脉尽毁，重则魂飞魄散。一旦行迹败露，必遭天下修士共诛之！

”冷汗浸湿了沈妄的后背。诱惑与恐惧，如同两头凶兽，在他心中疯狂撕扯。窗外，

秋风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他一夜未眠。油灯燃尽，晨光熹微时，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破旧铜镜中自己憔悴而苍白的面容。那里面，有一丝挣扎，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决然。与其像蝼蚁一样，庸碌卑微地活一辈子，

受尽白眼和屈辱，不如铤而走险，哪怕只能辉煌一时，哪怕最终坠入无间地狱！

2 伪术觉醒他小心地将册子贴身藏好，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外面，天色将明未明，

玄天宗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沈妄知道，他的人生，从此刻起，

已经截然不同。接下来的三个月，沈妄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和顺从。

他小心翼翼地按照册子上的记载，利用杂役身份，从宗门药园偷取一些不起眼的低阶草药，

在深夜无人时，于小屋周围布置简陋的阵法，尝试最初级的灵根伪装。过程痛苦不堪，

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经脉中穿刺，好几次他都险些昏死过去。

但一想到赵干之流的嘴脸，想到未来可能拥有的力量，他便咬牙硬撑下来。

三个月后的外门小比，原本是外门弟子中修为较高者的舞台，像沈妄这样的杂役，

连观战的资格都勉强。然而这一次，他却破天荒地站在了报名处。“你？沈妄？

”负责登记的外门执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他，“炼气二层都勉强的五灵根，

上去丢人现眼吗？”“宗门规矩，并未禁止杂役弟子报名。”沈妄低着头，声音平静，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持。那执事嗤笑一声，懒得再劝，随手将他的名字记在了名单末尾，

准备看一场笑话。小比当日，演武场周围人头攒动。外门弟子们摩拳擦掌，

都想在各位执事甚至可能前来观战的内门师叔面前露个脸。沈妄的对手，

是一名炼气五层的健硕弟子。对方看他瘦弱，又是出了名的废物，脸上满是轻蔑。“沈妄，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拳脚无眼，伤了你这‘娇贵’的身子。”沈妄不语，

只是按照《灵根伪术》中的法门，暗中运转灵力。刹那间，他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一股凌厉、霸道的气息冲天而起，原本微弱均衡的五色灵光，在众人感知中，

竟化作一道刺目耀眼的紫色电光！“雷灵根！单雷灵根！”高台上，

一直闭目养神的掌门清虚真人猛地睁开双眼，精光爆射，死死盯住场中那道瘦削的身影。

他身旁的几位长老也纷纷动容。“竟是变异雷灵根！我玄天宗百年未见了！

”“此子隐藏得好深！”场中，那名炼气五层的弟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灵压震慑，

动作一滞。沈妄抓住破绽，身形如电，一招再普通不过的玄天基础拳法，

却带着隐隐风雷之声，直接将对手轰下了擂台！满场哗然！接下来的几场，沈妄势如破竹。

他伪装出的单雷灵根霸道绝伦，灵力属性对普通五行灵力有着先天的压制，

加上他这三个月来暗中苦修，对时机的把握精准狠辣，竟连胜数名修为高于他的对手，

一举闯入前四！最终，他败在了一名炼气六层的弟子手下，但虽败犹荣。

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一鸣惊人的“废物”杂役。高台之上，清虚真人抚须良久，

对身旁的戒律堂首座明法长老低语：“查清楚，此子入门时，验灵石果真显示是五灵根？

”明法长老面容严肃，眉头微蹙：“确凿无疑。当时多位执事在场。此事……颇为蹊跷。

”清虚真人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光芒：“或许是验灵石出了差错，或许……此子另有奇遇。

无论如何，单雷灵根千年难遇，乃宗门大兴之兆。好生培养，但……也需暗中留意。

”沈妄被破格提拔为内门弟子，赐下独立的院落和大量修炼资源。他从那间漏风的小屋，

搬进了灵气充沛的内门小院，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敬畏、被人艳羡的滋味。

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如今见到他，无不低头躬身，口称“沈师兄”。夜深人静，

他抚摸着光滑的锦被，看着镜中那张因为营养改善而逐渐丰润起来的面孔，

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奇遇”的代价是什么。每次运转那伪术，

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某种生机在悄然流逝。他取出那本被他翻烂的《灵根伪术》，

眼神复杂。这既是他的登天梯，也是他的催命符。他必须更快地变强，在寿元耗尽之前，

获得足够的力量自保，甚至……找到解决隐患的方法。

凭借伪装的单雷灵根和宗门倾斜的资源，沈妄的修为进展堪称神速。一年后，他便成功筑基，

引发天地异象，紫电环绕练功峰，声势浩大。掌门清虚真人大悦，正式收他为亲传弟子，

地位尊崇无比。然而，随着修为提升，《灵根伪术》的反噬也愈发强烈。

他体内原本平衡的五种灵根，被强行伪装的单一雷属性压制得扭曲不堪，灵力运转时常滞涩，

甚至时有经脉刺痛之感。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鬓角，悄然生出了几根刺眼的白发。

他知道，仅靠伪装，已难以为继。想要继续提升，必须按照禁术后半部分的记载，

行那窃根之事，掠夺他人灵根本源，以弥补自身的亏空与冲突。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3 窃灵之路宗门大比的日子，终于到来。各大门派精英齐聚玄天宗，演武场上旌旗招展，

天才云集。沈妄作为玄天宗最新崛起的“天才”，备受瞩目。他一路过关斩将，

展现出惊人的实力，最终与青云门的少主对决于总决赛。青云门少主，玉临风，

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天生天灵根，二十岁便已筑基大圆满，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

他风度翩翩，气质超凡，是全场瞩目的焦点。两人激战百回合，沈妄渐感不支。

对方的天灵根圆融通透，灵力绵长浩瀚，远非他这伪劣品可比。一次硬碰硬的对轰后，

沈妄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险些吐血。玉临风的剑尖，已指到他胸前三寸。“沈兄，承让了。

”玉临风面带微笑，语气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败局已定？不！绝不能败！一旦失败，

所有的光环、地位都将离他而去！沈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暗中催动了《灵根伪术》中最阴毒的法门——窃灵！一股无形无质的阴寒之力，

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缠向玉临风。玉临风身形微微一僵，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

仿佛瞬间失神。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沈妄感觉到一缕精纯无比、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灵根本源，被强行剥离出来，融入自身！

“噗——”玉临风猝不及防，喷出一小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而沈妄则精神大振，

原本滞涩的灵力如同洪水开闸，狂涌而出！他长啸一声，周身雷光暴涨，一拳挥出，

竟将措手不及的玉临风震飞出去，跌落擂台！全场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喧哗！

玄天宗弟子欢呼雀跃，沈妄的名字响彻云霄。他站在擂台中央，接受着万众的欢呼，

心中却一片冰凉。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寿元，在这一击之下，骤减了十年不止！

面上虽被灵力光华遮掩，但他知道，恐怕又多几道皱纹。庆功宴上，沈妄被众星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