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落地的脆响还没散尽，林默的余光己被天花板的阴影拽了过去。
那道横贯吊顶的裂缝不知何时扩成了黑洞，边缘还挂着几缕被撕碎的石膏，像某种巨兽咧开的嘴角。
一头畸形异兽正从洞里缓缓探下头颅，六对半透明的翅膀收拢在背后，薄膜上的眼睛眨动着，每只瞳孔里都映出林默扭曲的脸。
“嗬……嗬……”异兽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涎水顺着布满倒刺的喙滴落，砸在地板上蚀出冒烟的小坑。
林默后背抵着变形的病床，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他刚才砸碎镜子的手还在抖，掌心嵌着细小的玻璃碴，渗出血珠。
输液管早就被挣断了，针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沾着的血珠落地时竟变成了黑色。
“别发呆了，想活命就跟我走！”
一只枯瘦的手突然从侧面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像铁钳。
林默踉跄着被拽到墙角，才看清来人是个穿病号服的老头，头发花白如霜，脸上沟壑纵横，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老头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不知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
他另一只手拖着根磨尖的钢管，管壁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凑近了能闻到铁锈混着血腥的气味。
“你是谁？”
林默的声音还在发颤，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向天花板——那异兽己经完全探进病房，六对翅膀展开时几乎遮住了半个屋顶，薄膜上的眼睛齐刷刷转向他们，瞳孔里的倒影开始扭曲。
“第7号玩家。”
老头言简意赅，拽着他往卫生间冲，“他们都叫我老陈，以前在这院里扫厕所的。”
卫生间的门是老式木门，被老头一脚踹开，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砰”的一声关上门，他又用钢管死死抵住门闩，做完这一切才松了口气，转身从塑料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林默。
那东西巴掌大小，看着像块破碎的镜片，边缘却不锋利，反而带着种温润的质感，表面布满了流动的纹路，像是有雾气在里面翻滚。
林默刚握住它，就觉得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掌心蔓延开，手腕上的猩红纹路灼热感竟减弱了几分。
“这是‘虚妄碎片’。”
老陈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喘着粗气解释，“迷城里的规则都是它撑起来的，找到这玩意儿，能让你在异兽面前伪装成‘布景’——简单说，就是让它们暂时看不见你。”
林默捏着碎片，只觉得这东西比冰块还凉，可指尖接触的地方，那些流动的纹路竟慢慢变得清晰，隐约组成了半张人脸的轮廓，像极了他妹妹林溪的侧脸。
他心头一紧，刚想问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在撞击门板。
“来了！”
老陈脸色一变，猛地拽起林默往隔间退，“那畜生鼻子灵得很，能闻见活人的气儿！
把碎片握紧了，千万别出声！”
门板在撞击下剧烈晃动，木屑簌簌往下掉，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
林默透过门缝往外看，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那头异兽的喙正一次次啄向木门，每一次撞击都在门板上留下个深褐色的坑，腐蚀性的涎水顺着坑洼往下流，把木头烧得滋滋作响。
更可怕的是，它翅膀上的眼睛竟一只只转向隔间的方向，瞳孔里的倒影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林默自己惊恐的表情。
“它快发现我们了！”
林默的声音发紧，掌心的虚妄碎片突然变得滚烫，那些流动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在碎片表面疯狂游走，组成了一行模糊的字：镜中影，皮下虫，皆为虚妄。
“别慌！”
老陈突然从床底下拖出个东西——那是把锈迹斑斑的手术刀，刀身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文，看着像小孩子的涂鸦，“这叫‘斩妄刀’，当年我在解剖室偷的，砍异兽得用‘病人编号’当咒语。”
他把手术刀塞进林默手里，自己则举起钢管，死死盯着摇摇欲坠的门板：“我的编号是7，等会儿我喊‘开刃’，你就用尽全力劈它的眼睛！
那是它的弱点！”
林默握紧手术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他想起自己手腕上的编号——49。
“咚！”
一声巨响，门板终于被撞出个大洞，异兽的喙带着腥风探了进来，瞄准了隔间的方向。
翅膀上的眼睛同时亮起红光，无数只瞳孔里都映出林默的身影。
“开刃！”
老陈嘶吼着，举起钢管狠狠砸向异兽的喙！
“49号，申请电击治疗！”
林默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刀刃上的符文突然亮起红光，他拼尽全身力气，朝着最近的那只眼睛劈了下去！
手术刀没入眼睛的瞬间，异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整个卫生间都在摇晃。
林默只觉得一股黑色的粘液喷了自己满脸，腥臭得让人作呕。
他不敢停顿，拔出刀又朝着另一只眼睛劈去，刀刃上的符文越来越亮，甚至开始发烫。
老陈趁机用钢管卡住异兽的喙，不让它回缩：“再加把劲！
它快撑不住了！”
林默的手臂酸得像要断掉，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
可每当他快要力竭时，掌心的虚妄碎片就会传来一阵清凉，让他重新找回力气。
他看着刀身上的符文，突然明白过来——这些符文根本不是乱刻的，而是无数个病人编号组成的，7、13、28……每个数字都在红光中闪烁，像是在为他助力。
“嗷——！”
异兽的最后一只眼睛被劈中时，它的身体突然开始透明，翅膀上的薄膜像融化的冰一样消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那些虫子和之前在护士皮肤下看到的一模一样，落地后却瞬间化作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板的破洞处，原本的病房景象开始扭曲、消散，露出后面灰蒙蒙的街道。
老陈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指着外面说：“快……快趁现在走，异兽消失后，迷城的‘墙’会暂时变薄，我们能换个地方躲躲。”
林默捡起地上的虚妄碎片，发现它比之前小了一圈，表面的纹路也暗淡了些。
他看着碎片上残留的半张人脸轮廓，突然想起了窗外妹妹的笑容。
“这碎片……和失踪的人有关，对吗？”
他问老陈。
老陈的脸色变了变，避开他的目光：“别问那么多，在迷城里，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挣扎着站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刚才的动静肯定引来别的东西了。”
林默跟着老陈走出卫生间，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两旁的建筑都是灰蒙蒙的，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窗户里没有灯光，只有黑洞洞的窗口，像是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窥视。
手腕上的猩红纹路再次发烫，这次浮现的规则变了：现实锚点己更新：街角的邮筒。
锚点存在时间：6小时12分。
林默看向街角，那里果然有个绿色的邮筒，表面锈迹斑斑，投信口塞着一叠泛黄的信封，不知放了多久。
“看到了？”
老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就是今天的锚点，要是它碎了，我们就会变成刚才那些虫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别碰那些信封，里面装的是‘被同化者的记忆’，看了会被虚妄吞噬。”
林默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斩妄刀和虚妄碎片。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座七日迷城里，还有更多诡异的规则和可怕的异兽在等着他。
而他必须活下去，找到妹妹，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像是学校的下课铃，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老陈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糟了，是‘铃音行者’来了！
快躲进旁边的商店！”
他拽着林默冲进一家看起来像是杂货店的店铺，刚关上门，林默就听见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歌声，那歌声像无数个孩子在合唱，却又带着成年人的沙哑，听得人头皮发麻。
店铺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奇怪的东西：没有指针的钟表，瓶身上贴着人脸的罐头，还有一排排眼睛形状的纽扣。
林默的目光落在货架最上层——那里放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上是一群穿病号服的人，其中一个年轻的身影让他心头一震。
那是三年前的自己，站在精神病院的花园里，身边站着的女孩笑靥如花，正是失踪前的妹妹林溪。
而他们身后，老陈正举着相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林默猛地看向老陈，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嘴角咧开一个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