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湘西纸人祭

民国十六年，深秋。湘西辰溪县的官道上，一辆骡车正碾着枯黄的茅草缓慢前行。

车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里面端坐的青年 —— 青布长衫浆洗得发白，

袖口沾着些墨渍，鼻梁上架着副断了腿的圆框眼镜，用麻绳草草绑着，

正是从长沙来的沈砚秋。骡车在一处岔路口停下，赶车的老把式叼着旱烟，

指了指前方被雾气笼罩的村落：“沈先生，前面就是落马坡了。这地方邪性得很，

尤其是到了夜里，你可千万别出门，也别接陌生人递的东西，特别是纸做的玩意儿。

”沈砚秋推了推眼镜，从帆布包里掏出张泛黄的信纸 —— 是好友周慕云三个月前写的，

字迹潦草，透着股说不出的慌乱：“砚秋，速来落马坡，此地‘纸人祭’传说竟为真，

我似窥得关键，却恐难脱身……” 信的末尾，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纸人，

纸人脸上用朱砂点了颗痣，看着格外刺眼。“老把式，这落马坡的‘纸人祭’，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砚秋把信纸折好揣进怀里，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他找了周慕云三个月，从长沙追到湘西，总算有了线索。老把式磕了磕烟锅，

脸色沉了下来：“这话得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候落马坡有个扎纸匠，姓苏，叫苏墨卿，

一手扎纸活做得绝了 —— 扎的纸人能笑，纸马能跑，连纸糊的元宝都能映出人影。

可谁知道，他竟用活人做‘引子’扎纸人，说是能替人挡灾，结果害了不少人。

后来村民们发现了，把他绑在祠堂前的老槐树下，一把火烧了。”“可自那以后，

落马坡就不太平了。” 老把式的声音压得更低，“每年霜降前后，村里就会丢孩子，

第二天一早，村口就会多个纸人，纸人身上穿着那孩子的衣服，脸上还点着颗朱砂痣，

跟苏墨卿扎的纸人一模一样。村民们说，是苏墨卿的鬼魂回来报仇了，要找‘替身’，

所以每年霜降都要办‘纸人祭’，摆上纸人、纸马当供品，求他别再害人。

”沈砚秋听得心头一紧，握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那周慕云…… 他来落马坡，

就是为了查这个？”“八成是。” 老把式叹了口气，

“前几个月是有个穿洋装的年轻人来村里，说是要查什么传说，结果没几天就不见了。

沈先生，我劝你还是别去了，那落马坡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沈砚秋哪里听得进去？周慕云是他最好的朋友，就算落马坡真有什么邪祟，他也必须去。

他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递给老把式：“麻烦您再送我一段，到了村口就行。

”老把式推辞不过，只好赶着骡车，慢慢往落马坡挪去。越靠近村落，雾气越浓，

空气中还飘着股淡淡的纸灰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让人心里发闷。

一、落马坡：纸人诡影骡车刚到村口，就见一棵老槐树下围着不少人，

地上摆着几个纸人 —— 有的穿着红衣，有的穿着绿裤，脸上都点着颗朱砂痣，

在雾气里看着格外诡异。一个穿着青布短打的汉子正指挥着村民往祠堂搬纸人，看到沈砚秋，

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是谁？来落马坡做什么？” 汉子嗓门很大，带着股警惕。

“我叫沈砚秋，从长沙来，找我的朋友周慕云。” 沈砚秋跳下车，掏出周慕云的信纸，

“他三个月前來过这里，不知您有没有见过他？”汉子接过信纸看了看，

脸色更沉了：“周慕云？他早就走了！落马坡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你赶紧离开！

”“不可能！” 沈砚秋急了，“他给我写信，说他在落马坡遇到了危险，怎么会走了？

”“我说他走了就是走了！” 汉子不耐烦地挥手，“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周围的村民也围了过来，一个个眼神冰冷，像是要把沈砚秋生吞了。沈砚秋知道，

硬拼肯定不行，只能先退一步。他刚要说话，突然看到人群后面，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小姑娘正偷偷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个纸人 —— 那纸人的衣服，

跟周慕云信里画的一模一样，脸上也点着颗朱砂痣。“小姑娘，你手里的纸人是哪来的？

” 沈砚秋指着小姑娘，声音发颤。小姑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纸人掉在地上。

汉子见状，连忙把小姑娘拉到身后，对着沈砚秋吼道：“你别吓着孩子！赶紧走！

”就在这时，祠堂里传来一阵钟声，“咚 —— 咚 —— 咚 ——”，一共响了三声，

沉闷的声音在雾气里扩散开来，让人心头发慌。村民们听到钟声，一个个脸色发白，

连忙往祠堂跑，连地上的纸人都忘了搬。“这是‘催魂钟’，要开始祭纸人了！

” 老把式拉着沈砚秋，声音发颤，“沈先生，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沈砚秋却盯着地上的纸人，眼睛都直了 —— 那纸人的衣角，竟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

像是血！他弯腰想去捡，却被老把式一把拉住：“别碰！那纸人沾不得，

碰了会被苏墨卿的鬼魂缠上的！”老把式不由分说，把沈砚秋推上骡车，挥起鞭子，

骡车撒腿就往回跑。沈砚秋回头望去，只见落马坡的雾气越来越浓，

祠堂的方向隐约传来一阵诡异的歌声，像是很多人在低声吟唱，又像是纸人在说话，

听得人头皮发麻。“老把式，刚才那个汉子是谁？还有那个小姑娘？” 沈砚秋定了定神，

问道。“那汉子是落马坡的村长，叫赵大山，出了名的倔脾气。” 老把式说，

“那小姑娘是他的女儿，叫赵阿妹，听说脑子不太好使，总喜欢捡些纸人回来玩。

”沈砚秋心里琢磨着 —— 赵大山肯定在撒谎，周慕云绝对没走，说不定已经出事了。

他必须再回落马坡，而且要偷偷进去。当天傍晚，

沈砚秋在离落马坡不远的一个破庙里住了下来。

他从帆布包里翻出周慕云的笔记本 —— 这是周慕云临走前托人交给她的，

里面记着不少关于湘西民间传说的资料，其中就有几页提到了 “纸人祭”，

还画着苏墨卿扎的纸人图样，跟他在村口看到的一模一样。笔记本的最后几页，

字迹越来越潦草，还夹杂着些奇怪的符号。沈砚秋仔细看了看，

突然发现那些符号竟是辰溪县的方言拼音，拼起来就是：“苏墨卿的纸人里有活人骨，

祠堂地下有密道，赵大山在撒谎，

阿妹知道真相……”沈砚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 周慕云果然发现了秘密，

而且很可能已经被赵大山他们发现了！他必须尽快找到赵阿妹，从她嘴里套出真相。

第二天一早，沈砚秋乔装成货郎，挑着个担子，里面装着些糖果、针线，

再次来到落马坡村口。这次雾气散了些，他看到赵阿妹正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个纸人，

嘴里念念有词。沈砚秋慢慢走过去，从担子里拿出块水果糖，递给赵阿妹：“阿妹，吃糖吗？

”赵阿妹抬起头，看了看沈砚秋，又看了看糖果，犹豫了一下，接过糖果，剥开糖纸，

放进嘴里。“阿妹，你手里的纸人真好看，是谁给你的呀？” 沈砚秋笑着问，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亲切些。“是…… 是爹给我的。” 赵阿妹小声说，

眼神有些闪躲。“你爹为什么给你纸人呀？” 沈砚秋又问。赵阿妹低下头，

手里的纸人被捏得变了形：“爹说…… 说纸人能陪我玩，还能保护我……”沈砚秋注意到，

赵阿妹的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被绳子勒过。他心里一动，又拿出块糖果，

递给赵阿妹：“阿妹，你见过一个穿洋装的叔叔吗？他戴着眼镜，跟我一样。

”赵阿妹听到 “穿洋装的叔叔”，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纸人掉在地上。她抬起头，

眼里满是恐惧：“他…… 他被爹关起来了！在祠堂的地下……”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赵大山的声音：“阿妹！你在跟谁说话？”赵阿妹吓得脸色发白，

连忙捡起地上的纸人，往村里跑。沈砚秋也连忙挑起担子，装作货郎的样子，

慢慢往村口退去。他回头望去，只见赵大山正盯着他，眼神冰冷，像是要把他看穿。

二、祠堂密道：活人骨纸人当天夜里，沈砚秋趁着月色，偷偷溜进了落马坡。村里静悄悄的，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只有祠堂里还亮着灯，隐约传来赵大山的声音。沈砚秋绕到祠堂后面，

发现祠堂的后墙有个破洞，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进去。他屏住呼吸，钻过破洞，里面黑漆漆的，

一股浓烈的纸灰味和霉味扑面而来。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一看，

只见祠堂里摆满了纸人、纸马，一个个都点着朱砂痣，在火光的映照下，像是活了一样，

正盯着他看。沈砚秋强压着心里的恐惧，慢慢往里走，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敲击木板。声音是从祠堂的供桌下面传来的。沈砚秋走过去，

发现供桌下面有块木板，木板上刻着个纸人图案，跟苏墨卿扎的纸人一模一样。

他试着推了推木板，木板 “吱呀” 一声，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敲击声就是从洞里传来的。沈砚秋深吸一口气，拿着火折子，慢慢钻进洞里。洞里面很窄，

只能容一个人爬行，周围的墙壁上沾着些泥土和毛发，像是有人在这里爬过。

他爬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前面有光，敲击声也越来越清晰。他加快速度，

爬了出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地下密室。密室里堆满了纸人，有的已经做好了，

有的还只是半成品，地上散落着些骨头 —— 不是动物的骨头，而是人的骨头！

沈砚秋吓得差点把火折子掉在地上，他仔细一看，发现那些纸人的肚子里，

竟然都塞着人的骨头，有的是手指骨，有的是肋骨，还有的是头骨，

上面还沾着些暗红色的血迹。“砚秋…… 是你吗？”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正是周慕云！

沈砚秋循声望去，只见密室的角落里，周慕云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身上的洋装破了好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