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间从宋听白的额角滑落。
眼前这一幕比单个的怪物更令人窒息。
那些静静排队的身影,无声无息,仿佛蜡像馆里陈列的塑像,但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死气,却真实地弥漫在整个门诊大厅。
十分钟倒计时像催命符一样在脑海中跳动。
出口就在那群“东西”的身后,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
硬闯?
下场绝对是被撕成碎片。
宋听白立刻否定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他躲在一根承重柱后面,强迫自己冷静观察。
这些“人”似乎完全静止,面朝挂号窗口,对身后的宋听白毫无反应。
它们是在等待什么?
还是说,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规则,一种屏障?
宋听白回想起之前遇到的怪物,无论是无脸怪还是腐烂病人,似乎都有其特定的行为模式和触发条件。
眼前的队列,或许也一样。
他注意到,队列虽然静止,但并非完全“死物”。
偶尔,会有极其细微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或者某个“人”的头颅会极其缓慢地、以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偏转一下。
它们像是在某种停滞的状态中,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存在感”。
任务要求是“携带病历本至一楼门诊大厅出口”,并没有提及需要穿过队列或与它们互动。
那么,是否存在一条不被它们察觉的安全路径?
宋听白仔细观察大厅的地形。
挂号窗口在左侧,队列也集中在左侧区域,右侧靠近墙壁的地方相对空旷,有一些倒在地上的塑料椅子和废弃的指示牌。
如果贴着右边的墙壁迂回过去,或许能绕开队列的核心区域。
但风险极大。
谁也不知道这些鬼东西的感知范围有多大,对移动的物体有多敏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己经过去了三分钟。
不能再犹豫了!
宋听白深吸一口气,将病历本紧紧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然后猫着腰,像影子一样从柱子后面闪出,贴着右侧的墙壁,以最轻缓的步伐向前移动。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队列的方向,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避免碰到地上的任何杂物。
一米,两米……他顺利绕到了队列的侧后方。
出口的大门己经清晰可见,甚至能透过脏污的玻璃看到外面灰蒙蒙的、仿佛是黎明时分的荒芜景象。
胜利在望!
就在他距离出口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滚落在地上的小药瓶。
药瓶发出“咕噜噜”的轻响,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刹那间,宋听白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惊恐地看到,整个队列,所有的“人”,动作整齐划一地、缓缓地转过了头!
无数双空洞、死寂、没有任何感***彩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没有嘶吼,没有咆哮,但那种被无数死亡视线锁定的感觉,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绝望!
“呃……”站在队列最末尾、距离宋听白最近的一个“人”,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然后迈开了僵硬的腿,朝着他一步步走来!
它一动,整个队列仿佛被激活了链式反应,所有的“人”都开始转身,迈步,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速度不快,但那种缓慢而坚定的压迫感,几乎要碾碎宋听白的神经!
跑!
必须跑!
宋听白再也顾不得隐蔽,爆发出全部的速度,冲向近在咫尺的出口玻璃门!
身后的寒意如同实质般追来,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腐臭气息!
他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撞向玻璃门!
“哗啦——!”
玻璃门似乎并没有上锁,被他猛地撞开!
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他!
……强烈的眩晕感过后,宋听白发现自己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再是医院门诊大厅,而是……他自己的公寓客厅!
清晨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熟悉的家具,熟悉的环境,空气中也没有了那股消毒水和腐臭的混合气味。
他回来了?
他真的从那个鬼地方回来了?!
宋听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颤抖着手摸向胸口,外套内侧口袋里,那本蓝色封皮的病历本……不见了。
但那种濒死的恐惧感,却真实得刻骨铭心。
他挣扎着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向客厅角落的书架——那个木偶,依旧静静地待在原处,脸上光滑无物,仿佛昨夜以及医院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可真的是梦吗?
身上的冷汗,过度紧张后肌肉的酸痛,以及脑海中清晰无比的记忆,都在告诉他,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陈浩!
必须找陈浩问清楚!
宋听白几乎是扑到手机旁,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陈浩的号码。
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听了。
“喂……听白?”
陈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被吵醒,但宋听白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紧张和不安。
“陈浩!”
宋听白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后怕而有些沙哑,“***给我的那个木偶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木偶?
什么木偶?”
陈浩的语气显得有些慌乱,“听白,大清早的你说什么呢?”
“别他妈装傻!
就是你上次喝酒塞给我的那个!
脸上没五官的旧木偶!”
宋听白低吼道,“我差点被它害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陈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的疑惑:“听白,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木偶?
你是不是记错了?”
宋听白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陈浩!
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跟我来这套?
就是你!
半个月前,下班后喝酒,你说从你爷爷老房子翻出来的,觉得跟你犯冲,硬塞给我的!
你敢说没有?!”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陈浩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喃喃自语的语调:“听白……如果……如果你真的收到了一个那样的木偶……不是我给的……你放屁!”
“你听我说完!”
陈浩打断他,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而神秘,“听白,你信我一次!
如果那个木偶真的在你那里……你小心点!
那东西……那东西是活的!
它会自己动!”
宋听白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我听说过一些事。”
陈浩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什么听见,“关于那种旧木偶的传闻……它们会自己找上‘有缘人’……半夜里会自己移动……靠近它的人,会……会倒霉,会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我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听白,如果它真的在你家,你赶紧把它扔了!
不,普通的扔掉没用,得用特殊的方法……但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陈浩的话语颠三倒西,充满了恐惧和推诿,一口咬定木偶不是他给的,而是自己找上宋听白的,并且暗示木偶是活的,有邪性。
宋听白听着电话那头好友明显不对劲的语气,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
陈浩在撒谎!
他肯定知道什么!
但他为什么要否认?
为什么要把事情推给一个“木偶自己找上门”的荒唐说法?
“陈浩,你跟我说实话!”
宋听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是不是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那个木偶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有!
跟我没关系!”
陈浩的反应异常激烈,“听白,你信我!
离那个木偶远点!
别再找我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不等宋听白再开口,陈浩就猛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宋听白的心沉到了谷底。
陈浩的态度太反常了。
多年的了解告诉他,陈浩绝对隐瞒了至关重要的事情,而且他本人也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木偶是自己找上门的?
这种鬼话宋听白一个字都不信。
最大的可能,就是陈浩自己惹上了这个邪门的木偶,无法摆脱,于是用这种卑劣的方式转嫁到了自己头上!
可是,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害怕?
还是有其他原因?
商量无果,宋听白看着书架上的木偶,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走过去,再次拿起那个木偶,冰冷粗糙的触感无比真实。
他仔细检查,木偶没有任何机关,就是一块实心木头。
他尝试着用刀刮,用火烧。
在厨房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木头异常坚硬,连个焦痕都没留下,无法破坏分毫。
难道真的只能等死?
像那个废弃医院一样的恐怖经历,还要再经历九次?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白天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宋听白请假没有上班,他试图查找关于类似木偶的民俗传说或者灵异事件,但网上能找到的信息大多荒诞不经,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他也想过找什么大师来看看,但一来无从分辨真假,二来他本能地觉得,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恐怕不是寻常手段能解决的。
夜幕再次降临。
有了前夜的恐怖经历,宋听白对黑夜充满了恐惧。
他将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手里紧紧攥着一根从厨房拿来的擀面杖,眼睛死死盯着书架上的木偶。
时间一点点接近午夜。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滴答作响。
宋听白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当时钟的指针重合在十二点整时,异变发生了!
没有任何声音,但宋听白清晰地看到,书架上的那个木偶,它的头颅,极其缓慢地、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向左转动了大约十五度!
它的“脸”,原本是朝向正前方的,此刻,却微微偏向了客厅通往卧室的走廊方向!
宋听白吓得差点叫出声,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不是错觉!
绝对不是错觉!
他看得清清楚楚!
木偶……真的自己动了!
陈浩没有完全说谎!
这鬼东西……真的是活的!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宋听白。
他原本还存有一丝侥幸,希望医院的一切是某种集体幻觉或者高科技恶作剧,但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木偶转动过头之后,就再次静止不动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宋听白的幻觉。
但宋听白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冷,擀面杖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他看着那个微微偏转方向的木偶,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邪恶存在盯上了。
恐惧依旧存在,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下,一种冰冷的愤怒和求生的决心,也开始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不能死。
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一定要找到摆脱这个诅咒的方法!
无论要经历多少次那样的恐怖,他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