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魏忠贤，约莫三十多岁，面容算不上丑陋，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阴鸷，笑容也显得格外虚伪。
他能感受到，魏忠贤的谦卑之下，是强烈的权力欲。
“起来吧。”
林越模仿着朱由校的语气，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劳你挂心了。”
“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魏忠贤起身，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矮几上的汤药上，“陛下还未喝药？
这药需趁热喝，效果才好。
奴婢伺候陛下喝药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端汤药。
林越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试探的办法。
他故意咳嗽了几声，说道：“朕今日胃口不佳，这汤药气味太重，怕是喝不下去。”
魏忠贤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一向懦弱的朱由校会拒绝喝药。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陛下身子要紧，良药苦口利于病，陛下还是勉强喝了吧。”
“不必了。”
林越语气坚定了几分，“你退下吧，朕想歇息了。”
魏忠贤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掩饰过去，躬身说道：“是，奴婢遵旨。
陛下好好歇息，奴婢改日再来看望陛下。”
说完，他缓缓退了出去，临走时，回头看了林越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林越看着魏忠贤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看来，魏忠贤还不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而且对他的“变化”己经产生了一丝怀疑。
“王体乾。”
林越喊道。
王体乾连忙走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把这汤药倒了。”
林越说道。
“啊？”
王体乾愣了一下，“陛下，这可是太医院精心熬制的……朕说倒了，就倒了。”
林越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王体乾不敢违抗，只好端起汤药，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林越靠在床头，思绪万千。
与魏忠贤的交锋，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他还要面对东林党的掣肘、关外的威胁、国内的灾荒……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不知过了多久，林越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
王体乾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苍白：“陛下！
不好了！
陕西传来急报，多地发生旱灾，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
林越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到外面的宦官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殿外的脚步声轻缓却沉稳，不同于宦官的趋奉，也异于朝臣的拘谨，带着一种世家贵女特有的端庄气度。
林越刚合上笔记本藏进枕下，殿门己被宫女轻轻推开，一道明黄色镶绣凤纹的身影缓步走入，正是天启帝的皇后，张嫣。
“陛下醒着？”
张嫣的声音清润柔和，没有宫中女子常见的谄媚或怯懦，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切。
她身着正红色宫装，裙摆绣着缠枝莲纹，头戴点翠嵌珠凤冠，虽不施粉黛，却难掩清丽容色——柳叶眉弯弯，杏眼澄澈，鼻梁秀挺，唇色天然，配上那一身端庄服饰，既有皇后的威仪，又不失女子的温婉。
林越借着烛光仔细打量，心中对这位皇后的背景早己了然。
张嫣出身河南祥符的官宦世家，父亲张国纪官至中军都督府同知，虽是外戚，却素来谨守本分，从不攀附党羽、干预朝政，这在明末纷乱的外戚圈子里尤为难得。
她十五岁入宫选秀，凭借出众的容貌与品性，在数千秀女中脱颖而出，被册封为皇后。
入宫几年来，她不仅将中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更难得性情刚烈正首，屡次劝谏原主远离魏忠贤与客氏，甚至曾在宫中搜出魏忠贤私藏的违禁器物，险些当场将其治罪，也正因这份刚正，与魏、客二人结下了不解之仇。
历史上的朱由校沉迷木工，对张嫣的良言置若罔闻，最终让这位贤后在阉党横行的宫中孤立无援，落得孤苦收场。
而如今，林越占据了这具身体，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皇后怎么来了？”
林越收敛心神，依旧维持着虚弱的语气，态度里带着几分帝王对后妃的敬重，却不显得过分亲近——这符合原主平日对张嫣的相处模式。
张嫣走到床边，宫女连忙搬来一张锦凳，她坐下后，目光落在林越脸上，仔细端详着他的气色：“听闻陛下醒了，臣妾心中挂念，便过来看看。
陛下落水昏迷多日，身子可好些了？
头晕是否减轻，胃口有没有稍许好转？”
她的指尖轻轻覆上林越的额头，触感微凉，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
林越下意识地顿了顿，终究没有躲开，这是皇后的本分，也是夫妻间的寻常关怀，若是贸然回避，反倒显得异常。
“己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乏力。”
林越说道，顺势偏过头，避开她过于专注的目光，“劳皇后挂心，费心了。”
张嫣察觉到他的疏离，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并未点破，只是转头对身后的宫女吩咐：“把带来的参汤端上来。”
宫女连忙捧着一个白玉碗上前，碗中是温热的参汤，氤氲着淡淡的老山参香气，不见寻常汤药的苦涩。
张嫣亲自接过，用银匙舀了一勺，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后，才递到林越嘴边：“这是臣妾让人用三年老山参慢炖了两个时辰的，只加了少许冰糖调和，陛下趁热喝了，补补元气。
太医院那些汤药气味厚重，陛下刚醒，怕是难以入口。”
林越看着那勺参汤，心中微动。
张嫣的细心与体贴显而易见，而且这参汤温和滋补，远比太医院那些成分不明、甚至可能掺了杂味的汤药靠谱。
他顺从地张开嘴，喝下参汤，甘醇的滋味滑过喉咙，带着一丝暖意扩散到胸腹，确实比之前喝的温水更能提振精神。
“陛下落水后，宫中上下都乱了套。”
张嫣一边喂他喝汤，一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忧虑，“魏忠贤每日在殿外候着，看似恭敬，实则处处插手宫中事务，连太医院拟定的药方，他都要亲自过目才肯送来；还有客氏，近日更是频繁出入各宫，拉拢宫人、安插眼线，连臣妾宫中的宫女，都有被她暗中收买的。
陛下，这二人狼子野心，臣妾看着实在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