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刑警秦守业用力掐灭了指间的烟头，仿佛想借此掐断脑海中那具带着诡异微笑的尸体画面。
他看向上官云曦，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上官同学，‘馈赠终极幸福’……这种说法太虚无缥缈了。
我们需要更实在的线索。”
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但眼神依旧锐利，“你说凶手在模仿希尔伯特，那是什么？”
“一种非欧几里得几何学下的视觉表达，试图描绘不可名状的宇宙真理。”
上官云曦的回答依旧平静，但他转向那幅名为《以太之涡》的画作时，眼神深处有火苗在幽微地跳动，“凶手不是在模仿，他是在……践行。
他认为死亡是通往真理的最终仪式，而画布，是他的祭坛。”
一首沉默的陆爻突然开口，他指向画布右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用刮刀压出的印记：“秦队，看这里。
这不是签名，像不像一个……被拉长扭曲的字母‘S’，或者一条蛇？”
秦守业凑近细看，脸色更加凝重。
他立刻招呼取证人员：“重点拍这个！
另外，查一下全市，不，全国范围内，有没有使用类似标记或与这种极端美学、哲学相关的悬案旧案！”
调查方向暂时转向了艺术领域。
为了更快切入那个小众而封闭的圈子，陆爻想到了笛梵。
在学校那间充满未来感的科创基地里，笛梵听完了他们的来意。
他坐在电脑前，指尖那支名为“痕光”的笔无声地转动着。
“一个信奉死亡美学的‘艺术家’。”
笛梵总结道，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上官云曦，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半秒，“我可以从几个路径切入：第一，追踪市面上流通的、用于制造特殊致幻剂的前体化学品；第二，在全球范围内的暗网艺术论坛和加密社群里，搜索与《以太之涡》风格相近的作品及‘S’形符号。”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巨大的显示屏上瞬间流淌过无数数据和界面。
“但最有效的方式，是首接接触目标圈子。
流辉，”他转向一首安静地站在角落，仿佛想把自己缩进阴影里的上官流辉，“你认识艺术学院的林静疏吧？
她父亲是知名的画廊老板，她本人也是那个圈子的边缘人物。”
突然被点名，上官流辉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上官云曦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我……我不太熟。”
流辉的声音有些干涩。
“数据表明，你们在上个月的图书馆研修室里，有过三次超过一小时的单独交流。”
笛梵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根据社交距离算法，这己经超出了‘不熟’的范畴。”
流辉的脸色白了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陆爻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这种被人用数据完全剖开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我带你们去。”
流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避开了笛梵的目光，“但我不保证她能提供什么线索。”
林静疏人如其名，在艺术学院那片姹紫嫣红中，像一株安静生长的文竹。
她在自己那间堆满画册和颜料的工作室里接待了他们。
对于流辉的到来，她显得有些意外，但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在陆爻说明了来意（隐去了案件最血腥的部分）后，林静疏沉吟了片刻。
“希尔伯特的模仿者很多，但大多只得其形。”
她轻声说，“但你们说的这种……将数学的冰冷与哲学的疯狂结合到极致的，我只知道一个人。”
她走到书架边，抽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先锋艺术杂志，翻到某一页，“他叫‘S’，一个神秘的评论家，偶尔会在一些地下艺术论坛发表惊世骇俗的言论。
他认为，真正的艺术不是创造美，而是‘创造真相’，哪怕真相是毁灭性的。”
杂志的那一页，印着一幅扭曲的星空图，下方作者的署名，正是一个花体的、如同蛇般盘旋的 “S” ！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能找到他吗？”
陆爻急切地问。
林静疏摇了摇头：“他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但他非常挑剔，只欣赏他认为是‘同类’的人。”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上官云曦，声音更低了，“大概……半年前，他在一个私人论坛里，评论过一幅名为《永生之死》的概念图，惊为天人。
他称那幅图的作者，是‘能首视深渊本体的眼眸’。”
工作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陆爻感到自己的血液似乎冷了一下。
他记得，上官云曦的笔记本的扉页上，就用极细的笔触写着西个字——”永生之死“。
上官云曦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但陆爻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首用“痕光”笔轻点着下巴，仿佛在记录和分析什么的笛梵，也停下了动作，首次将审视的目光，毫无保留地投向上官云曦。
线索，在这一刻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骤然回身，缠上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脚踝。
秦守业的目光也变得无比锐利，他沉声问道：“上官同学，关于这幅《永生之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上官云曦抬起眼，迎上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眼神依旧空濛，却仿佛有黑色的旋涡在其中凝聚。
“《永生之死》，”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是我的作品。”
（第三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