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半，林薇的手机震动起来时，她几乎是弹着坐起身的。
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禽类展区紧急***，速来。”
没有落款，字迹潦草得像是用指甲在屏幕上划出来的。
宿舍窗外的竹林还浸在墨色里，只有几颗星星挂在竹叶间隙。
林薇摸黑套上工装，指尖在衣柜里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昨天换下的脏裤子——裤脚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猴粪痕迹，她皱了皱眉，还是把裤腿卷了两圈塞进胶鞋里。
园区的石板路在凌晨格外寂静，只有她的脚步声被拉得很长，惊起几只夜鹭从湖面掠过，翅膀拍打的声音像谁抖开了湿毛巾。
快到禽类展区时，远远就看见仓库门口亮着盏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正对着手机大喊：“说了不是禽流感！
就是应激！
你们快来人啊！”
“是周医生吗？”
林薇小跑过去，看清那人果然是昨天在食堂碰到的兽医周明，他眼镜片上沾着水汽，白大褂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上有几道浅浅的血痕。
“你是灵长类展区的林薇？”
周明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仓库里拽，“太好了，老王说你能镇住 ani***ls，快来帮我看看！”
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羽毛和谷物的气息。
十几个铁丝笼并排摆在地上，最里面的笼子前围着两个年轻饲养员，正举着捕兽网手足无措。
林薇凑过去才看清，笼里是只白孔雀，尾羽像被揉皱的雪团，此刻正用喙疯狂啄着自己的翅膀，地上散落着几十根泛着蓝光的尾羽，像谁打碎了一捧星星。
“它叫雪团，”周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凌晨三点开始自残，己经啄掉半扇翅膀的羽毛了，我给它打了镇静剂，根本没用！”
林薇的目光落在雪团的爪子上——那是只成年雄孔雀，本该泛着金属光泽的脚爪此刻泛白，指缝里卡着几片干枯的梧桐叶。
她突然想起昨天清理金刚笼舍时，老王念叨过禽类展区上周移栽了梧桐树，难道是……叮！
触发“动物行为解读”临时技能：可通过环境线索推断动物异常原因。
雪团情绪：恐惧（90%）、痛苦（80%）、领地被侵犯（100%）。
“它不是自残，是想把爪子上的东西弄下来。”
林薇突然开口，蹲下身盯着笼底的梧桐叶，“这叶子是不是新掉的？”
一个年轻饲养员愣了愣：“昨天下午移栽的梧桐树，晚上风大，掉了不少叶子进笼舍……快拿镊子来！”
林薇的声音有些发紧，“它爪子被叶柄的倒刺勾住了，越挣扎缠得越紧，它以为是天敌在咬它！”
周明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翻出工具箱。
林薇接过镊子时，指尖被周明抖得厉害的手撞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将手伸进笼网。
雪团的瞳孔缩成了竖线，突然张开没秃的那侧翅膀拍过来，羽毛扫过林薇的脸颊，带着细碎的痛感。
“别动，我帮你弄掉。”
她轻声说，声音放得比清晨的露水还柔。
不知是不是错觉，雪团的动作顿了半秒，虽然依旧抖得厉害，却没有再用喙啄她的手。
镊子夹住叶柄的瞬间，林薇才发现倒刺有多密——像无数细小的鱼钩扎进雪团的脚垫，难怪它会失控。
她屏住呼吸，一片一片往外夹，每夹出一片，雪团就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温热的粪便溅在她手背上，她也顾不上去擦。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片梧桐叶终于被夹了出来。
雪团突然展开剩下的尾羽，虽然秃了大半，却依旧努力撑成半扇形，孔雀蓝的眼状斑纹在晨光里明明灭灭。
雪团情绪：感激（40%）、放松（60%）。
解锁“禽类亲和”技能：对鸟类敌意降低30%，可更易安抚应激状态的禽类。
周明瘫坐在地上，摘下眼镜抹了把脸：“昨天李主任说要是雪团出问题，就让我卷铺盖滚蛋……谢谢你啊林薇。”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铝制饭盒，“还没吃早饭吧？
我妈做的茶叶蛋，给你。”
林薇咬着茶叶蛋往灵长类展区走时，才发现手背上的粪便己经干成了褐色。
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她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嘎——”的一声怪叫，抬头就看见只秃鹫蹲在仓库屋顶，正歪着头看她。
检测到秃鹫“老黑”情绪：好奇（60%）、审视（40%）。
这只秃鹫是园区的“元老”，据说十年前从救助站送来时翅膀受了伤，从此就在动物园安了家。
林薇以前只在远远看过它蹲在最高的栖架上，像尊黑雕塑。
“早啊。”
她笑着挥挥手，没想到老黑居然张开翅膀滑翔下来，落在离她三步远的草地上，喙里叼着块不知从哪叼来的牛肉干。
林薇刚想伸手去接，就听见身后传来老王的大嗓门：“小林！
你咋跟这老东西混上了？
它去年啄瞎过隔壁虎山的摄像头！”
老黑似乎听懂了“啄瞎”两个字，突然把牛肉干往林薇脚边一丢，展开翅膀飞回屋顶，留下一串“嘎嘎”的叫声，像是在嘲笑老王。
上午的饲料间格外热闹。
老王正跟禽类展区的饲养员老张吵得面红耳赤，起因是雪团掉的尾羽——老张想捡去做纪念品卖，老王说该留着给雪团当“念想”。
“它自己啄掉的，留着晦气！”
老张是个瘦高个，说话时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你懂个屁！”
老王把手里的饲料勺往桌上一拍，“那是孔雀的命根子，跟你头上的头发一样金贵！”
林薇看着脚边那堆泛着蓝光的尾羽，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的，鸟儿掉的羽毛不能随便扔，得埋在梧桐树下。
她没说话，悄悄把尾羽收进空饲料袋，趁两人吵架的功夫溜到昨天移栽的梧桐树下，用手刨了个小坑埋了进去。
泥土刚掩住羽毛，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一看，雪团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用喙轻轻啄着她埋土的地方，尾羽虽然秃了大半，却挺得笔首。
雪团对宿主信任度+20，解锁“孔雀语”初级：可理解简单的情绪表达（如愉悦时的羽冠竖起、不安时的尾羽收缩）。
中午去食堂时，林薇刚坐下，就看见李芳端着餐盘走过来。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却被李芳按住肩膀。
“上午雪团的事，周明都跟我说了。”
李芳的语气难得缓和，“下午跟我去食肉区，有只新来的幼狮不吃东西，兽医查不出问题。”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
食肉区是动物园最“高冷”的地方，尤其是那只刚从非洲运过来的幼狮“雷霆”，据说见人就龇牙，己经绝食三天了。
“我……我怕被咬。”
她小声说。
“有隔离栏。”
李芳站起身，“别让我再看不起你。”
食肉区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雷霆的笼舍比卷尾猴的大十倍，铺着厚厚的干草，小家伙蜷缩在角落，明明是狮子，却像只受惊的小猫，听见脚步声就往阴影里缩。
雷霆情绪：恐惧（95%）、饥饿（70%）、陌生环境应激（100%）。
“它刚断奶就被运过来，”李芳隔着栏杆递进去一块生肉，声音冷硬，“饿极了自然会吃。”
雷霆只是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林薇突然注意到它爪子边有个破了的布偶——那是运输箱里带的玩具，上面印着只卡通狮子。
“它不是饿，是想妈妈了。”
林薇脱口而出。
在老家，刚断奶的小狗离开母狗时，也会抱着熟悉的旧毯子哭。
李芳嗤笑一声：“动物哪有那么多感情。”
但林薇没管她，跑回宿舍把自己的毛绒兔子玩偶抱了过来。
那是她大学时攒钱买的，耳朵都磨掉了毛。
她把兔子从栏杆缝里塞进去，轻声说：“别怕，这个陪你玩。”
雷霆警惕地嗅了嗅兔子，突然用爪子把它搂进怀里，像抱着块暖宝宝。
过了没十分钟，它居然叼起李芳刚才扔的生肉，一边啃一边用尾巴拍打着兔子玩偶。
李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转身时差点撞翻饲料车。
林薇看着雷霆用爪子按住兔子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只小狮子跟昨天的金刚很像——看似凶狠的利爪下，藏着颗怕生的软心。
傍晚盘点时，老王神秘兮兮地塞给林薇个东西——是根完整的孔雀尾羽，末端还带着雪团的体温。
“雪团下午开屏了，”老王笑得满脸皱纹，“对着你埋羽毛的那棵梧桐树，开了足足五分钟。”
林薇把尾羽***工装口袋，指尖能摸到上面细腻的羽枝。
夕阳把食肉区的栏杆染成金红色，雷霆己经睡着了，怀里还搂着那只兔子玩偶。
周明发来消息：“李主任在办公室夸你呢，说要给你转正。”
她抬头望向仓库屋顶，老黑还蹲在那里，看见她就扑棱棱飞下来，落在她肩膀上——这只在别人眼里凶神恶煞的秃鹫，此刻正用脑袋蹭她的脸颊，像只黏人的猫。
老黑对宿主信任度+30，解锁“猛禽亲近”被动技能：大型猛禽对宿主敌意降低50%。
晚风里突然飘来烤红薯的香味，是园区门口的小贩在叫卖。
林薇摸出钱包买了两个，刚剥开一个，老黑就叼走了，飞到屋顶上“嘎嘣嘎嘣”地啄。
另一个她想留给雷霆，却被周明撞见。
“狮子不能吃这个。”
周明抢过红薯，塞给她一瓶热牛奶，“但你可以喝。”
牛奶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时，林薇突然觉得，这个动物园就像个藏满秘密的宝盒——每只动物都有自己的小脾气，每片羽毛都藏着故事。
她口袋里的孔雀羽轻轻颤动着，像是在应和她心里的节奏。
宿舍的灯亮起来时，她把那根尾羽插在床头的玻璃瓶里。
月光透过竹叶照进来，在羽枝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给房间撒了把会发光的星子。
明天要去食草区帮忙，听说那里的长颈鹿总用舌头卷游客的帽子，想想就觉得有趣呢。
林薇抱着温热的牛奶杯，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原来被毛茸茸的信任包围着，是这样温暖的感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