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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密室血字 • 蛛丝叁

发表时间: 2025-11-04
风雪终究是落了下来。

细密的雪粒子敲打着窗纸,簌簌作响,给六扇门肃杀的院落更添了几分寒意。

静室之内,炭盆烧得正旺,却似乎驱不散听雪先生眉宇间那份源自骨子里的清冷。

狄怀云再回来时,己是第三日的黄昏。

他带着一身尚未拍净的雪花与凛冽的寒气,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沉凝几分。

“先生,”他声音有些沙哑,显然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酒鬼’刘三,找到了。”

听雪先生正端着一杯温水,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他。

“在城西一处废弃的土地庙里,”狄怀云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人己经死了。”

静默了一瞬,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如何死的?”

听雪先生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

“一刀毙命。”

狄怀云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手法……与赵员宏案极其相似,都是胸口要害,干净利落。

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天前,也就是我们开始追查他的行踪之后不久。”

灭口。

这两个字无声地浮现在空气中。

“现场可有发现?”

听雪先生放下水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有。”

狄怀云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物件,小心地放在桌案上。

油纸展开,里面是几片己经干枯发黑、但依旧能看出暗红底色的花瓣碎片,与之前在赵员宏卧房墙角发现的一般无二。

“就在刘三的尸体旁边。

另外……”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刘三临死前,似乎也想用手指蘸血写些什么,但只划拉出了一道模糊的短痕,不成字形。”

又一个试图留下信息却失败的死者。

听雪先生的目光落在那些花瓣上,久久未动。

赤寒梅。

再次出现。

“刘三与赵员宏争执的真正缘由,查清了吗?”

他问。

“查清了。”

狄怀云点头,“并非简单的货款纠纷。

刘三好赌,欠下了暗香阁一大笔赌债,被逼得走投无路。

而赵员宏,表面上做绸缎生意,暗地里却通过那家抱玉山庄旗下的香料铺子,为暗香阁洗钱销赃,数额巨大。

刘三那次争执,是想找赵员宏借钱渡过难关,或者说,是想分一杯羹,但被赵员宏严词拒绝,并威胁要将他欠债之事捅出去。”

线索在这里猛然收紧!

暗香阁,抱玉山庄,洗钱,赌债,灭口……一条隐藏在繁华京城阴影下的灰色链条,隐隐浮现出来。

赵员宏是这条链子上的一环,刘三可能是试图触碰或威胁到这条链子的人。

那么,杀他们的人,是为了维护这条链子的运作?

“暗香阁那边呢?”

听雪先生追问。

“我们的人盯了几天,”狄怀云眉头紧锁,“暗香阁守卫森严,外人难以进入核心区域。

不过,确实探听到,阁内养着一班乐师,技艺高超,尤其擅长一种音色极为空灵飘渺的‘玉笛’,据说其声能引鸟雀,能乱人心绪。

至于是否有赤寒梅,尚未能确认,但阁内奇花异草众多,有花匠证实,他们确实曾试图培育过西南来的赤寒梅,只是成功率极低。”

玉笛……飘渺乐声……赤寒梅……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座神秘的暗香阁。

狄怀云脸上浮现出果决之色:“先生,是否申请搜查令,彻查暗香阁?

刘三之死,与赵员宏案关联明确,我们有理由……不急。”

听雪先生却打断了他。

狄怀云一愣。

听雪先生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愈下愈急的风雪。

他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影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

“狄捕头,你还记得那个‘鬼’字吗?”

他背对着狄怀云,声音飘忽。

“记得。

先生之前推测,可能并非完整的‘鬼’字。”

“赵员宏胸口插着刀,血流如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以掌心按压伤口,挪动身体‘写’字……”听雪先生慢慢叙述着,像是在还原当时的场景,“那种情况下,他意识模糊,动作扭曲,写出的字迹必然变形。

我们一开始,都被‘鬼’字的外形迷惑了。”

他转过身,目光幽深地看向狄怀云:“但如果,他想写的,根本不是‘鬼’字呢?”

狄怀云屏住呼吸。

听雪先生走回桌案边,用手指再次沾了杯中冷水,在光滑的梨木桌面上,缓缓划动。

他先写了一个清晰的“白”字。

然后,在“白”字的右边,他开始写那个扭曲的、被认定为“鬼”的字迹。

但他写的速度很慢,笔画断续,模仿着濒死者无力而颤抖的笔触。

左边的“白”字清晰,右边的部分却歪斜、拖沓,尤其是最后那拖长的一笔……当听雪先生停下手指时,桌面上留下的,不是一个完整的字,而是一个左边清晰、右边模糊扭曲的图案。

那模糊的右边部分,乍一看,确实极像“鬼”字的右半边。

但若仔细分辨,结合左边清晰的“白”字……狄怀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一个“鬼”字。

那更像是一个……未写完的“魄”字!

白字旁,加上一个扭曲的、未完成的“鬼”字边!

“白……魄?”

狄怀云失声低呼。

“或者,是‘白鬼’?”

听雪先生的声音低沉下去,“一个绰号?

一个代号?

一个组织的名称?”

他拭去桌面上的水迹,仿佛抹去了一个禁忌的名字。

“暗香阁,抱玉山庄……‘白魄’……”听雪先生喃喃自语,眼神变得空茫,仿佛在记忆的碎片中搜寻着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痛楚。

他抬手按住又开始隐隐作痛的额角,脸色愈发苍白。

“狄捕头,”他强忍着不适,吩咐道,“暂缓对暗香阁的正面调查。

对方手段狠辣,反应迅速,我们的一举一动,或许己在监视之中。

刘三之死便是警告。”

“那……我们该如何着手?”

“从外围入手。”

听雪先生喘息了一下,才继续道,“查抱玉山庄那家香料铺子的所有往来账目,特别是大额、异常的资金流动。

查暗香阁明面上的东家、管事,以及所有与‘白’或‘魄’相关的蛛丝马迹。

还有……查一查近一年来,京城还有无其他悬而未决的命案,死者是否与香料、乐坊、或者特殊的梅花有所关联。”

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静,与此刻他病弱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狄怀云肃然领命:“是!

卑职明白!”

他转身欲走,又停住,回头看向听雪先生,眼中带着一丝担忧:“先生,您的身体……无妨。”

听雪先生摆了摆手,重新坐回藤椅,将自己深深埋进柔软的绒毯里,闭上了眼睛,“去吧。

抓紧时间。”

狄怀云不再多言,快步离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

听雪指尖无意识地按上自己的眉心。

那里,以及胸腹之间的某处经络,时常会传来一阵针扎似的、阴冷的刺痛,尤其是在他凝神思考过久,或是接触到某些让他心神不宁的线索时。

这种感觉很奇怪,并非纯粹的虚弱,更像是一种……被某种极阴寒歹毒的力量侵蚀后留下的隐痛。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仿佛这具残破的身体,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与某种可怕力量交锋过的过往。

青栀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替他换了更热的手炉,又添了炭火。

听雪先生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但青栀看到,他放在绒毯上的手,指节微微蜷缩,用力至泛白。

“白魄……”他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陌生的组合,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冰冷的熟悉感,如同沉睡在冰川之下的毒蛇,悄然苏醒,吐出了猩红的信子。

赵员宏的死,刘三的死,或许真的只是开始。

这京城的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浑。

而他这个失去过往、病骨支离的局外人,却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步步推向漩涡的中心。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