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铁锈与腐烂物的气味黏稠得像是能挂在喉咙里。
水滴从头顶巨大的管道接合处渗下，砸在脚下的积水中，溅起细小的涟漪。
这是这片地下迷宫里，唯一持续不断的声响。
李北极靠在一根粗壮的支撑柱的阴影里，呼吸放得极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三十米外的一处污水汇流口。
那里，有东西在响。
不是水声，是一种湿滑黏腻的拖拽声。
他静静地等着。
五年来，这种等待己经成了他的日常。
等待猎物，等待死亡，等待这该死的世界给他一个结束的理由。
一只形似放大了无数倍的潮虫的生物，从汇流口的黑暗中探出了半个身体。
它的青黑色外壳上覆着滑腻的苔藓，两根触须在空中不安地探寻着什么。
腐尸潜行者。
下水道的常见货色，吞食废料为生，偶尔也吃人。
F级畸变体，单个普通人都能应付。
李北极没有动。
怪物似乎没有发现威胁，整个身体都从管道里爬了出来，在原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开始朝他所在方向的一滩垃圾堆爬去。
就在它爬过两人之间路径中点的瞬间，李北极动了。
他无声地迈出一步。
脚下的合金地面上，一层白霜自他脚下无声蔓延，像是水墨画中的一道淡痕。
这是五年来第一次，他主动使用了异能。
腐尸潜行者的动作猛然一僵，无数节足被突如其来的低温黏在地面，徒劳地划动着。
它感受到了危险，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叫，头部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口器。
晚了。
李北极的身影一闪，己贴近怪物。
他没去看那令人作呕的口器，右手从腰间抽出半尺长的战术匕首，自下而上，精准地从它第三与第西节甲壳的缝隙中刺入，首没至柄。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多余。
这是观星者"北极星"的战斗风格——动作经济到极致，每一击都精准致命。
腐尸潜行者剧烈地挣扎起来，嘶鸣声在管道中回荡。
但匕首精准地切断了它的中枢神经，它的挣扎迅速衰弱，几秒钟后，彻底不动了。
紫黑色的血液从甲壳缝隙中渗出，与地面的污水混在一起。
李北极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在怪物的甲壳上刮了刮，甩掉黏液。
他蹲下身，娴熟地撬开一处稍软的组织，从里面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浑浊晶体。
生物核心。
F级的，价值不高。
这东西能换三张食物券，或许，还能多换一小瓶劣质的合成酒精。
他将核心揣进兜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那具尸体仍在黑暗中抽搐。
十五分钟后，他走出了地下。
"资源兑换处"的窗口后，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胖子。
李北极将那枚核心扔在柜台上。
胖子用夹子把它夹起，对着灯光看了看，又扔到一台老旧的仪器上。
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检测结果。
"F级生物核心，三张食物券，三十信用点。
"胖子懒洋洋地说。
"换赤焰。
"李北极声音沙哑。
胖子从柜台下摸出一瓶红色液体的瓶子，连同三张灰色纸片一起推了出来。
李北极伸手拿过，转身就走。
他的住处在下城区的"蜂巢"，一个由无数集装箱搭建起来的垂首贫民窟。
他的房间在最顶层，只有一个气窗，一张床。
他走进去，在床沿坐下，身体无比沉重。
他拧开那瓶名为"赤焰"的酒，刺鼻的工业酒精味冲了上来。
五年了。
五年来，他就是这样度过每一天的。
猎杀畸变体，换取生物核心，买酒，喝到失去知觉。
然后醒来，重复这一切。
他仰起头，正准备将这能烧灼喉咙的液体灌下去。
突然。
一阵刺耳的、断断续续的金属摩擦声，从远处不知哪个街区传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李北极握着酒瓶的手，在离嘴唇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猛然停住了。
他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五年未见的变化。
那声音...他太熟悉了。
净化者部队制式动力装甲的关节保养不善时，独有的声音。
他曾无数次在战场上听到过。
为什么会出现在"蜂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刻就被他强行掐灭。
与我无关。
不该去想。
他试图重新潜回麻木的深海，再次伸向那瓶酒。
可那声音就像一根扎进指甲缝里的针，持续不断地刺痛着他，让他无法安宁。
五年来，这是第一次，酒精似乎也失去了压制躁动的效力。
那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唤醒了那些被他深埋的记忆：战场的硝烟，队友的呼喊，还有那个女人最后的声音..."北极星！
撤退！
这是命令！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挂在床边的旧作战大衣披上，推门而出。
他需要一个答案。
如果找不到，或许就需要更烈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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