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尽头的急诊室上方的红灯在凌晨三点熄灭后，林夏被医护人员推回了病房，此时病房中，除了床头灯亮着以外，还有的亮光是林夏的手机屏幕定格在未发送的朋友圈界面——九宫格***中间，是她刚做完热玛吉的精致下颌线。
在医生办公室内，神经外科主任举着CT片的手在颤抖："第七颈椎呈Z型折叠，就像被反复弯折的金属吸管。
"他指着片子上诡异的阴影，"你的颈部肌肉为了给前倾的脑袋找平衡，把整条脊柱拉成了S型。
"林夏想抬头看片子，金属颈托却发出警报声。
她这才想起上周在医美中心，那个韩国院长盯着她的天鹅颈项目X光片皱眉："林小姐的颈椎曲度怎么像六十岁老人？
"智能手环数据在投影屏上炸开暴雨般的红点。
算法医生推了推眼镜腿："过去三年，你日均低头13.7小时。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全息影像里，林夏的颈椎以每分钟3次的频率模拟折断过程。
她突然想起跨年夜陆家嘴的裸眼3D大屏。
当所有人抬头惊叹金龙盘柱时，她正低头抢购***版虚拟时装——那件镶嵌着区块链编码的旗袍，此刻还在元宇宙衣橱里落灰。
脑机接口检测仪发出蜂鸣。
"前庭觉和本体觉严重失调。
"主治医师调出三维模型，"简单说，你的大脑以为身体在首立，实际上..."画面中的数字人突然九十度前倾，像截折断的铅笔。
林夏想起上周在恒隆广场的扶梯事故。
当报警器响起时，她正专注P掉***里的颈纹。
再抬头，扶梯尽头己变成一团扭曲的金属，宛如她CT片里的脊柱。
视网膜投影显示着残酷数据："椎动脉供血不足导致枕叶缺血，色觉细胞死亡率37%。
"林夏摸着灰蒙蒙的病房窗帘，终于相信医生说的"你眼中的蒂芙尼蓝实际是高级灰"。
这让她想起上个月在美术馆的争执。
当时她坚持莫奈的《睡莲》是冷调风，气得美院教授摔了讲解器。
现在想来，那些她引以为傲的网红滤镜，不过是视觉神经的求救信号。
手术同意书在病房投下阴影。
"颈椎融合术会永久限制抬头幅度。
"律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但如果你拒绝手术..."全息影像演示着血管破裂的3D动画，像极了她在首播间抢购的纳米金破碎粉底液。
林夏看向床头的Mirror手机——最新款折叠屏正在推送颈托广告，模特戴着镶钻支架微笑，宛如中世纪束腰的美学复兴。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要安装这样培育的新型器官：一部用血肉供养的手机外挂。
当机械臂切开她后颈时，林夏在无影灯里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地铁站台与行人相撞的慢镜头、火锅蒸汽中渐渐虚化的闺蜜面容、还有母亲葬礼那天，她因为修图错过遗言时，棺木上凝结的水珠。
钛合金支架植入的瞬间，神经突触突然爆发绚烂极光。
在意识迷宫里，她看见二十二岁的自己站在敦煌戈壁。
那个举着云台追逐星空的女孩，脖颈扬起的弧度，像极了千年壁画里的飞天。
呼吸机开始报警时，主刀医生发现患者的眼角膜异常湿润——这在2077年的机械脊椎化手术中极为罕见。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人类眼睛对"低头"这种进化诅咒，最后的温柔抵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