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的指尖在布满油光的机械键盘上飞舞,发出清脆而密集的嗒嗒声,如同疾雨敲打着窗棂。
窗外,是永远笼罩在霓虹与阴霾中的渊京市。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迷离的光芒,“三清科技,为您提供完美来生”的字样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粉紫色的光晕顽强地渗进他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廉价公寓,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他是一名程序员,主要依靠为各大公司修补防火墙漏洞维持生计。
然而此刻,他全神贯注分析的,却是一段在暗网流传、被秩序局标记为“B级模因污染”的诡异视频——微笑狗。
传闻中,任何看完这段模糊视频的人,都会在不久后接到一个电话,听筒里传来一声清晰的狗叫,随后便在二十西小时内,面部肌肉凝固成一个极其诡异、无法消退的微笑,彻底失去生命体征。
秩序局出动了不少所谓的“灵能者”,却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暂时封锁消息,将其定义为“暂时无解”的异常事件。
但陈末的关注点,与所有人都不同。
他那双透过黑框眼镜凝视屏幕的眼睛,看到的不是超自然的恐怖,而是数据——纯粹由0和1构成的数据流。
就在那不断循环播放的、画面抖动且模糊的视频数据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断自我复制并重复的无效代码段。
它像是一个恶意的、冗余的肿瘤,寄生在正常的视频信息之中,破坏了整体的逻辑流畅性。
“逻辑结构冗余,判定条件陷入死循环……”陈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长期的熬夜让他大脑有些昏沉,他顺手将旁边无线充电座上的一张黄色纸片拿起,用手指蘸了点提前研磨好的朱砂,在上面快速而精准地勾勒了几个扭曲而古拙的符文。
那是他根据网上淘来的不知名残卷,自己瞎琢磨的“静心符”,据说能提神醒脑。
画完的瞬间,他确实感到因过度思考而疲惫的神经似乎舒缓了一瞬,仿佛给运行过热的大脑CPU涂抹上了一层高效的散热硅脂。
然而,就在他放下符纸的刹那,异变陡生!
屏幕上原本只是在一个小窗口内循环播放的视频,猛地不受控制地放大,瞬间占据了整个显示器界面!
画面中,那只原本背对镜头、姿势僵硬的狗玩偶,竟缓缓地、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将它的“头”转了过来——没有五官,没有具体的面部特征,只有一片模糊的、脏兮兮的毛绒质感,正对着屏幕外的陈末。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瞬间穿透了屏幕,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温度仿佛骤降了好几度。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那部放在桌角、款式老旧的有线电话,发出了刺耳、急促、仿佛催命符般的铃声!
规则,生效了。
陈末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跳漏了一拍。
根据他搜集到的所有受害者报告,下一步,就是接起电话,听到那声致命的狗叫,然后死亡倒计时正式开始。
但他没有去碰那部电话。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乎是凭借本能,身体猛地前倾,一把将电话线从接口处扯断!
“嘟——”忙音响起,刺耳的铃声戛然而止。
物理隔绝通信链路!
然而,屏幕上的那个无面狗头依旧死死地“盯”着他,那股阴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浓郁,仿佛有实质般的粘稠液体充斥在空气里,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物理隔绝无效……判定优先级很高,具备某种跨媒介的影响能力……”陈末的眼神彻底锐利起来,不再像一个埋首代码的程序员,更像是一个在复杂系统中发现了致命漏洞后,进入高度专注状态的网络安全专家。
他的双手再次回到键盘上,指尖飞舞的速度更快了。
他没有试图去关闭视频播放器——那显然是徒劳的——而是首接调出了底层命令窗口,十指如飞,迅速编写了一个小而精悍的动态链接库注入程序。
他的目标明确无比:那段隐藏在视频数据流深处、不断制造逻辑混乱的冗余代码!
“任何程序,哪怕是死亡预告,只要它以信息的形式存在并运行,就必然遵循其底层的逻辑。
所谓的恐惧和超自然,很多时候,只是因为它包含了未经严格测试的BUG。”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如水,右手食指悬停在那个象征着“执行”的回车键上空,然后,毅然决然地敲了下去!
注入程序如同一位精准的外科医生手持的手术刀,无声无息地切入正在运行的“微笑狗”进程,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那段不断复制自身、制造逻辑死循环的冗余代码,并以极高的权限,瞬间将其替换为一段完全无害的、空白的指令集。
“滋啦——!”
屏幕上的视频画面剧烈地卡顿、扭曲,色彩变得光怪陆离,仿佛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机,最终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噪音中,像接触不良的雪花一样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黑屏,恢复了原本布满各种代码编辑器和分析工具窗口的正常桌面。
那股萦绕在房间内、几乎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也随之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的幻觉。
陈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这是他凭借自己这种独特的方式,解决的第三个规则怪谈了。
每一次,他都能从这些看似无解的超自然现象中,找到类似“程序漏洞”的节点,并用他自己理解的、近乎“编程”的手段,将其“修复”或“强制结束进程”。
他拿起桌上那张只画了一半的“静心符”,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朱砂痕迹,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代码更靠谱。”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平复下急促的心跳,房门处,突然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不轻不重的敲击声。
不是房东那种暴躁而不耐烦的捶打,这种敲法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冰冷的精准,仿佛敲门者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严格计算。
陈末的心猛地一紧。
他下意识地看向电脑屏幕,又瞥了一眼被自己拔掉的电话线。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透过狭窄的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两名身着深灰色制服、神情肃穆、身姿挺拔的男女。
他们的肩章图案,是交错流动的数据链与一个象征着保护的盾牌。
秩序局。
他们,还是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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