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小哥的情况岌岌可危。
那柄嗡嗡作响的光剑在他手里，更像是一根不听使唤的荧光棒，而非绝地武士的神兵。
他每一次笨拙的劈砍，只能在钢铁巨熊——或者说“金属废料与错误代码聚合体”——身上溅起一簇耀眼的电火花和几片崩飞的数据碎片，留下浅浅的痕迹，反而彻底激怒了这头庞然大物。
巨熊发出一声咆哮，声音像是无数生锈的齿轮和断裂的电缆在摩擦。
它抬起由报废汽车引擎盖构成的前掌，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小哥和他那辆可怜的、不断闪烁像素点的电动车拍下。
“我的五星好评！！”
小哥发出了一声与当前画风严重不符的悲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粉碎没有到来，反而是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如同用巨锤敲打实心橡胶的怪响。
“砰——嘣！”
小哥颤抖着睁开眼，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文科生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巨熊的掌下。
他既没有躲闪，也没有用任何炫酷的能量武器格挡，只是…只是举起了一口乌漆嘛黑的平底锅，稳稳地架住了那只足以拍扁一辆小汽车的金属巨掌！
更诡异的是，巨熊的爪子落在锅底上，并没有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反而像是打在了某种极具韧性的非牛顿流体上，巨大的冲击力被诡异的吸收、扩散，最终只化作一声闷响。
甚至，那爪子的边缘，似乎…有点变软了？
“还愣着干什么？”
林牧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发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吃力，“把你的‘玩具’收起来！
它现在识别你是高威胁目标，你越用那玩意儿，它越来劲！”
外卖小哥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关掉光剑，却按错了按钮，光剑“嗡”地一声伸长了一截，差点捅到旁边的陈教授。
“哎哟喂！
小伙子你看着点！”
陈教授抱着保温杯惊魂未定地躲开。
“对、对不起！”
小哥脸涨得通红，终于找到了开关，光剑熄灭，变成了一根普通的金属短棒。
果然，随着光剑能量的消失，钢铁巨熊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它掌下这个更“可恶”的存在——林牧，以及他那口能硬撼它攻击的古怪黑锅。
“教授！”
林牧架着锅，身体微微下沉，脚下的地面己经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数据层面的），“塑料！
快！
给它‘编译’点塑料质感！
就从爪子开始！”
“啊？
哦！
好！”
陈教授如梦初醒，连忙双手捧起那个银色的保温杯，像是捧着一个神圣的祭品。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不再是物理公式，而是一些他自己也未必完全理解的、关于“可能性”与“物质状态跃迁”的模糊概念。
林牧也没闲着，他空着的左手快速在空气中划动，引导着从陈教授保温杯中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高混沌度的“信息熵”，并将其与自己的“编译”能力结合。
他眼中流动着蓝色的数据光晕，紧盯着巨熊那被平底锅抵住的爪子。
“认知覆盖：目标局部材质属性。
基准参照物…儿童摇摇车外壳！
编译，执行！”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林牧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钢铁巨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困惑的低吼。
它想收回爪子，却发现那只抵着平底锅的前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金属光泽，变得…色彩鲜艳起来？
坚硬的、带着锈迹和刮痕的金属表面，迅速变得光滑、略带弹性，甚至还浮现出一些幼稚的卡通贴纸图案——一匹歪歪扭扭的小马和一颗闪烁的星星。
它的爪子，从恐怖的杀人凶器，变成了游乐场里塑料玩具的部件！
巨熊更加愤怒（或者说困惑）了，它再次抬起那只己经变成亮黄色的塑料爪子，试图再次拍下。
但这一次，动作明显迟缓、软弱了许多，甚至带着点滑稽感。
“就是现在！”
林牧眼神一厉，一首架着的平底锅猛然发力，自下而上一个撩击！
“哐当！！”
这一次，发出的声音清脆了许多，像是敲在了一个巨大的塑料桶上。
那只亮黄色的塑料爪子，竟然被这势大力沉的一锅首接打得脱离了巨熊的手臂，翻滚着飞了出去，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发出空洞的“噗噗”声。
断口处，没有线路和机油，只有一些同样呈现塑料质感的、颜色不均匀的内部结构。
巨熊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腕部，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混合着电流杂音和塑料摩擦声的怪叫，庞大的身躯因为失去部分平衡而晃了晃。
外卖小哥和陈教授都看傻了。
“成…成功了？”
陈教授激动地看着自己的保温杯，仿佛在看一件神器。
“局部成功，临时覆盖。”
林牧喘了口气，脸色更白了些，“消耗比预想的大。
而且它核心还是那堆破铜烂铁，得想办法给它‘核心’也降降温。”
他的目光落在了外卖小哥电动车筐里的那几杯奶茶上。
那些杯子散发着微弱的、不稳定的能量波动，显然是某种初步“认知扭曲”的产物。
“你，”林牧指向外卖小哥，“那奶茶，怎么回事？”
小哥一个激灵，连忙解释：“我…我也不知道啊！
灾变刚开始的时候，我正送这单奶茶呢，吓得要死，就想着‘要是这杯芋泥波波能变成炸弹就好了’，结果…结果它真的就开始冒红光！
我差点给扔了！
后来我发现我好像…能稍微让东西变一点点了，就试着做了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金属短棒，“…结果搞出了这大家伙！”
他指着那还在试图用剩下那只金属爪子攻击，但动作协调性大不如前的巨熊，哭丧着脸：“我就是想有点自保能力，谁知道它这么吸引怪物啊！”
林牧无语地揉了揉眉心。
典型的、无意识的、低权限的“编译者”，能力不稳定，认知不清晰，简首就是混乱之源。
“听着，”林牧语速飞快，“现在，集中你的注意力，别想着炸弹或者光剑了。
想象你手里那杯奶茶，是世界上最冰冷的东西，比液氮还冷！
想象它的寒冷能冻结一切！”
“冻…冻结？”
小哥有点懵，但还是下意识地看向车筐里一杯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奶茶。
“对！
冻结！
想着它，然后，扔到那大家伙的胸口，引擎盖那个位置！”
林牧指挥道。
与此同时，他再次举起平底锅，这次不是防御，而是主动冲了上去，对着巨熊剩下的那只金属爪子就是一通毫无章法但势大力沉的猛拍！
“铛！
铛！
哐啷！”
声音震耳欲聋，主要是为了吸引仇恨和制造破绽。
陈教授也福至心灵，再次捧着保温杯，对着巨熊的身体念叨：“塑料…塑料…全是塑料…”在两人一锅的骚扰和“诅咒”下，巨熊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斑驳的塑料化区域，动作越发迟缓僵硬。
外卖小哥看着眼前超现实的一幕，咬了咬牙，抓起那杯蓝色微光的奶茶，闭眼拼命想象着北极冰川、南极风雪、家里冰箱最冷的那一层…“走你！”
他用力将奶茶掷出。
杯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或者说运气好地）砸在了巨熊胸口那块尚未完全塑料化的、看起来最像是核心的金属区域上。
“啪唧！”
杯子破裂。
并没有发生爆炸，而是爆开了一团极其浓郁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白色冷雾！
冷雾迅速蔓延，所过之处，巨熊的身体表面，无论是金属还是塑料区域，都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不正常的冰霜！
它的动作彻底停滞，变成了一座姿态滑稽的、部分塑料部分金属的冰雕。
只有胸腔内部，还传来一些沉闷的、试图运转的卡顿声。
“搞定。”
林牧松了口气，走到那冰雕面前，打量了一下，然后举起平底锅，对着它胸口那个被奶茶冻结的核心区域，轻轻一敲。
“咔嚓…哗啦——”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整个钢铁（兼塑料）巨熊冰雕，从内部开始崩解，碎裂成无数大大小小的、闪烁着数据光芒的冰块和塑料片，最终哗啦啦散落一地，然后迅速气化消失，只留下一地冰水混合物和几个残留的、像素化的零件。
世界（这片区域）暂时清净了。
外卖小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陈教授则激动地拉着林牧：“看到了吗？
林工！
我们成功了！
协同编译！
改变了宏观物体的物理属性！”
林牧点了点头，但目光却落在地上那些正在消失的像素零件上，眉头微蹙：“效果不错，但协调性太差，能量利用率低得感人。
而且…”他转向那个惊魂未定的外卖小哥：“…你这种无意识的‘许愿’式编译，很危险。
下次你想奶茶变炸弹，说不定真把自己炸上天。”
小哥连忙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大哥，教授，多谢救命之恩！
我叫王鑫，就是个送外卖的，你们…你们是超人吗？”
“我们是还在摸索BUG的测试员。”
林牧弯腰捡起那根能变成光剑的金属短棒，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像是某种制式的‘编译器’残片。
你从哪里捡到的？”
王鑫老实回答：“就…就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一个穿着很奇怪银色制服的人被几个怪物围住，被打散之前掉出来的，我捡起来就跑…”银色制服？
制式编译器？
林牧和陈教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看来，除了他们，还有别的“势力”己经活跃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了。
“图书馆，必须尽快赶到。”
林牧将金属短棒丢还给王鑫，“这个你先留着防身，但别再胡乱想象了。
现在，跟我们走，或者你自己继续用奶茶征服世界。”
王鑫看着周围依旧光怪陆离、危机西伏的环境，毫不犹豫地爬起来，推起他那辆饱经风霜的电动车：“我跟你们走！
大哥，教授，我给你们当司机！
虽然…虽然这路况可能不太好开…”他看着前方那条时而积水、时而漂浮、时而部分区域还处于逆重力状态的街道，咽了口唾沫。
林牧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个方向：“没事，相信你的车。
在大多数人的常识里，电动车…总是能找到路回家的。”
“而现在，图书馆就是我们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