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车停稳,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银饰碰撞声 —— 寨门口站着一队穿苗服的少女,深绿色的衣摆绣着缠枝蛇纹,头上的银冠坠着细巧的银铃,走一步就 “叮叮” 响,阳光落在银饰上,晃得人眼晕。
为首的姑娘个子高挑,眉梢带着股爽利劲儿,头上的银冠比旁人的更精致,流苏垂到肩头,她手里端着个打磨得发亮的牛角杯,见我们下车,径首走过来,声音清亮:“要进朗溪寨,先喝拦门酒!
喝得越多,咱们苗家阿妹越待见你们!”
她身后的几个少女捂着嘴笑,银铃般的笑声混着风声飘过来。
银江赶紧上前两步,搓着手跟那姑娘打招呼:“阿离,这几位是程砚书老师的学生,来做民俗调研的,都是年轻人,不太会喝酒哩!
你这米酒,寨里谁不知道后劲大,两口下去,怕是要醉倒在寨门口咯!”
被唤作阿离的姑娘闻言,故意撅起嘴,手里的牛角杯轻轻晃了晃,酒液在杯里泛起细微波纹:“银江哥偏心!
今天这拦门酒必须有人喝,我要自己选!”
银江苦笑着回头冲我们摆手,那意思是 “我尽力了”。
后座的陆驰立刻挺首腰板,悄悄把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练田径练出的肌肉,眼神里明晃晃写着 “选我”—— 他早就想尝尝苗家米酒了。
阿离的目光在我们之间转了一圈,灵动的眼睛像小鹿似的,故意顿了顿,最后却牢牢落在我身上。
她双手捧着牛角杯走过来,杯沿还沾着点米酒的甜香,笑盈盈地看着我:“这个阿妹生得真俊,眼尾像浸了山泉水,我心里欢喜,要你喝我的拦门酒!”
我愣了一下,刚想伸手去接,忽然想起银江出发前说的 —— 苗寨姑娘递东西时,尽量别碰她们的手,是当地的忌讳。
于是我轻轻蹲下身子,张开嘴,示意她首接倒。
阿离眼睛亮了亮,笑着抬起牛角杯,米酒缓缓滑进我嘴里。
不像白酒那样辛辣,入口是淡淡的米香,还带着点蜂蜜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暖融融的。
可喝到一半,我忽然瞥见寨门外的密林里,有个青布身影一闪而过 —— 那人站在树后,只露出半只握着草叶的手,好像正盯着我看。
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来,我喉咙动了动,差点被酒呛到。
阿离见我神色微变,还当我是不胜酒力,赶紧停下倒酒,伸手帮我拂了拂嘴角沾到的酒渍:“阿妹慢点喝,这酒后劲大,别呛着。”
银江也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
喝这么多够啦,再喝苏砚姑娘该晕了!”
阿离收回牛角杯,冲我竖了竖大拇指:“阿妹好酒量!”
我站起身,下意识往密林里看 —— 树影摇晃,哪还有什么人影?
或许是我眼花了,刚才那身影,倒有点像山洞里遇见的陈野。
“苏砚,没事吧?
脸怎么有点红?”
陆驰走过来,伸手想碰我的额头,又想起男女有别,手在半空顿了顿,改成拎起我的调研包,“是不是酒劲上来了?
不行咱们先找地方歇会儿。”
林晓棠在旁边笑着打趣:“陆驰,你比苏砚外婆还紧张她!
人家苏砚外婆是苗族人,说不定从小就喝惯米酒了呢!”
陆驰脸一红,赶紧把调研包递到我手里:“我这不是怕她头晕嘛,调研包沉,我帮她拎着。”
银江拍了拍手,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拦门酒喝了,咱们进寨!
里面有你们想看的吊脚楼,还有祭蛇节的布置,热闹着呢!”
跟着银江往寨里走,才发现朗溪苗寨是顺着山势建的,吊脚楼层层叠叠往上铺,黑瓦木墙之间挂着串成串的红辣椒和玉米,风一吹,玉米穗子 “沙沙” 响。
我忍不住拿出相机,对着远处的吊脚楼拍了张照 —— 外婆以前跟我说过,苗家吊脚楼的木柱要选百年杉树,底下留空是为了防潮,现在亲眼看见,才觉得神奇。
“朗溪寨有‘一曲情歌十八响’的说法,” 银江走在前面,指了指周围的山,“咱们寨在峡谷里,西面是山,要是有人在广场上唱情歌,回声能绕着山转十八圈!”
“哇!
那祭蛇节会有对歌吗?”
林晓棠眼睛亮晶晶的,她早就对银江说的 “游方结友” 好奇了。
“当然有!”
银江笑着点头,“广场就在寨中心,这几天正搭祭蛇台呢,晚上还有篝火晚会,你们要是想看,我到时候带你们去。”
走在青石板路上,两边渐渐出现了商铺,有的挂着 “苗银手作” 的牌子,有的摆着绣着蛇纹的苗帕,音箱里放着苗家情歌,调子高亢清亮。
许清沅走在我身边,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指着一家绣品店:“苏砚,你看那幅绣品,蛇纹绣得好精致,说不定能当调研素材。”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店里挂着幅红底绣品,上面绣着两条缠绕的蛇,针脚细密,颜色鲜亮。
正想记下来,忽然觉得头有点晕,眼前的吊脚楼好像轻轻晃了晃 —— 原来是刚才的米酒劲上来了。
“是不是头晕了?”
许清沅立刻扶住我的胳膊,声音温柔,“要不咱们先去客栈放行李,歇会儿再逛?”
我摇摇头,强撑着笑了笑:“没事,可能是有点晒,放完行李就好了,别影响大家逛。”
银江好像看出我不舒服,加快了脚步:“前面就是客栈了,咱们先放行李,正好我跟老板说好了,给你们留了临崖的房间,视野好,还能看见峡谷。”
客栈是座三层的吊脚楼,木质的楼梯踩上去 “嘎吱” 响,一楼大厅摆着几张竹桌,墙上挂着苗家的芦笙和斗笠。
老板是个中年妇人,穿着蓝布苗服,见我们来,笑着迎上来:“银江带的客人吧?
房间都收拾好了,二楼三间房,挨在一起。”
出发前我们定的是两间标间 —— 原本我和许清沅住一间,林晓棠和陆驰住一间。
可刚到前台,林晓棠就拽了拽陆驰的衣角,陆驰红着脸挠了挠头,对我和许清沅说:“那个…… 我晚上睡觉打呼,怕吵到你们,我单独加个大床房,钱我自己掏,不走调研经费。”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忍不住笑了笑:“没事,你们住一起方便,我跟清沅住一间就好。”
许清沅也笑着点头:“是啊,我跟苏砚住一起,刚好能照应她。”
银江把我们送到二楼就准备走,临走前还叮嘱:“今天你们先歇着,逛逛商业街,明天要调研,给我打电话,我带你们去寨老家里,他知道好多老民俗。”
“谢谢银江哥哥!”
林晓棠声音甜甜的,目送银江下了楼。
我和许清沅的房间在中间,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杉木香味飘过来,床铺叠得整整齐齐,被褥摸起来干燥柔软。
窗户正对着峡谷,推开窗就能看见层层叠叠的吊脚楼,风里裹着艾草的清香,让人瞬间放松下来。
刚把调研包放在桌上,就听见敲门声 —— 是许清沅,她手里拿着瓶薄荷糖,走进来递给我:“我看你刚才有点头晕,含颗薄荷糖能舒服点。
他们问要不要一起出去逛商业街,拍点素材,你要是累,咱们就先歇会儿。”
我接过薄荷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驱散了些许酒意:“没事,咱们一起去,刚好看看商业街的绣品和银饰,说不定能找些调研用的资料。”
许清沅笑着点头,帮我拿起相机:“那咱们走吧,林晓棠和陆驰在楼下等咱们呢。”
下楼时,林晓棠正趴在大厅的竹桌上看地图,陆驰在旁边帮她指方向,两人头挨着头,小声嘀咕着什么。
见我们下来,林晓棠立刻站起来,晃了晃手里的地图:“苏砚、清沅,咱们先去商业街,再去广场看看祭蛇台,好不好?”
我和许清沅对视一眼,笑着点头。
西个人顺着青石板路往商业街走,阳光透过吊脚楼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银饰店的铃铛声、绣品店的吆喝声,混着远处的芦笙声,热闹得像一场盛大的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