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唐明志,一个刚毕业没多久,正在社会这口大锅里被反复煎炸的普通青年。
说普通,可能还抬举自己了。
家庭普通,爸妈是厂里的老职工,一辈子没挪过窝;长相嘛,算小帅,戴个眼镜,斯斯文文,属于长辈眼里“老实孩子”那款,但在找工作这事儿上,屁用没有。
我姐唐秀芝,早几年嫁到外地,算是脱离了这片苦海。
就剩我,一个普通二本大学毕业,揣着张不怎么值钱的文凭,在海投了上百份简历、面试被刷了N次之后,终于,走了狗屎运。
我被一家叫“泰华商贸”的公司录用了。
职位是市场专员,薪水给得居然比市面上同岗位高出一截,最让我心跳加速的是,入职培训第一天,那个梳着油头、满面红光的王总,拍着胸脯宣布:“为欢迎新同事,公司下血本,组织大家免费泰国七日游!”
会议室里瞬间炸了锅。
其他几个新来的,脸上都乐开了花。
免费出国游?
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龙虾宴!
我激动得手心冒汗,感觉人生终于要时来运转了。
但兴奋劲儿没过几秒,我眼角余光瞥见坐在角落的几个老员工,表情有点怪。
不是羡慕,也不是高兴,而是一种……怎么说呢,欲言又止,眼神躲闪,甚至带了点同情?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妹子,跟我目光对上,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
我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这旅游有什么猫腻?
散会后,我故意磨蹭到最后,想找那个眼镜妹搭句话,她却像受惊的兔子,抓起包就溜了。
倒是另一个看起来比较活络的男同事,叫张伟的,凑过来搂住我肩膀,压低声音:“明志,行啊,一来就赶上‘福利’了。”
他这话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我试探着问:“伟哥,这泰国游……有啥说法不?”
张伟嘿嘿一笑,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说法?
嘿嘿,每年都来这么一回。
说是福利,其实就是……哎,去了你就知道了。
记住哥一句话,少看,少问,不该碰的别碰。”
他这话说得云山雾罩,让我心里更没底了。
“不该碰的?
啥意思?”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张伟拍拍我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反正,去年去的那批,回来没多久,好几个都辞职了,还有个生了大病,现在都没来上班。”
一股凉气顺着我脊梁骨爬上来。
辞职?
生病?
这跟免费旅游有啥关系?
“为啥啊?”
“谁知道呢?”
张伟耸耸肩,“可能水土不服吧。
行了,别多想,免费出去玩还不开心?
准备准备吧。”
他说完就吹着口哨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的。
晚上回到家,我把这事跟我妈说了。
我妈正给我盛饭,一听免费泰国游,眼睛都亮了:“哎呦,这公司好啊!
明志,你可算找到个好单位了!
泰国好啊,阳光沙滩,你得多拍点照片回来。”
我爸从报纸后头抬起眼,比较冷静:“免费?
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别贪小便宜吃大亏。”
我心里装着张伟的话,含混地应着。
看着我妈高兴的样子,我把那点不安强行压了下去。
也许真是我想多了?
公司大方,老员工可能只是嫉妒新人呢?
对,一定是这样。
我不能自己吓自己。
出发那天,机场***。
王总亲自带队,依旧笑容可掬,跟每个员工打招呼,还特意关心了我几句,问我出国习不习惯,让我受宠若惊。
导游是个皮肤黝黑的泰国人,叫阿泰,会说中文,但眼神扫过我们时,总感觉冷冷的,不像一般导游那么热情。
一路无话,飞机抵达曼谷廊曼机场。
湿热的风扑面而来,异国他乡的新奇感暂时冲淡了我的疑虑。
阿泰指挥我们上了一辆大巴车,没有先去酒店,而是首接开往市郊。
车子越开越偏,周围的建筑从繁华变得低矮,最后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寺庙前。
这寺庙跟旅游手册上金碧辉煌的大皇宫完全不同,灰暗陈旧,气氛阴森森的。
门口立着些奇形怪状的神像,龇牙咧嘴,看着就瘆人。
“各位,这是我们行程的第一站,龙莲寺。”
阿泰拿着喇叭,语气平淡,“在这里‘捐棺’祈福,保佑家宅平安,财运亨通。
是泰国本地人非常信奉的传统。”
捐棺?
就是给死人捐棺材?
我心里有点发毛,这旅游项目起点是不是太高了?
王总立刻带头,慷慨地捐了一笔钱,然后鼓动大家:“来来来,都来沾沾福气,心诚则灵啊!”
同事们纷纷上前。
我虽然觉得别扭,但也不好搞特殊,跟着人群往里走。
寺庙内部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火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味。
大殿侧面,真的陈列着几具刷着黑漆的薄皮棺材。
王总显得异常虔诚,不仅捐钱,还带头去抚摸棺材,嘴里念念有词。
轮到我的时候,我浑身不自在,手指尖刚要碰到那冰凉滑腻的棺材板,心里猛地一抽,下意识地想缩回来。
“明志,愣着干嘛?
快摸摸,求个平安!”
王总在一旁催促,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硬着头皮,用指尖飞快地在那具棺材的脚踝部位蹭了一下。
就这一下,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从指尖窜上来,瞬间划过整条手臂,凉得我差点叫出声。
与此同时,我耳边似乎响起一声极轻、极缥缈的叹息,像个女人,又像个孩子,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哀怨。
我猛地缩回手,心脏“咚咚”狂跳,西下张望。
周围的同事都在说说笑笑,似乎没人听到那声叹息。
阿泰导游站在不远处,目光正好落在我身上,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是幻觉吗?
还是空调太冷?
我搓着发凉的手指,心里那种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疯狂蔓延。
张伟的话在我脑子里回响:“不该碰的别碰……”我好像……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了。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趟免费的旅行,将会把我的人生拖入一个怎样恐怖绝望的深渊。
那只触摸过棺材的手指,在回到大巴车上后,借着窗外的光线,我隐约看到,指尖接触过的地方,似乎泛起了一线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青灰色痕迹。
像尸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