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沉闷的夏日傍晚，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后妈，不，她让我叫她林姨了，把我叫到跟前。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谈论一件与我无关的旧家具。
“沁芯，你也快十八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那边，只能接受我和妹妹。
我可以借你学费，让你读完书，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我这个后妈也算仁至义尽了，至少比起丢掉你的亲生父母，你也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们都跟错了人，孩子，我得给我的孩子重新找个家庭，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块石头首首坠入冰窟。
新的生活？
那边？
那……我呢？
“你呢，自己有什么打算？”
她的语气平淡，却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打算？
我一个未成年的学生，能有什么打算？
世界那么大，可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处？
恐慌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紧了我的喉咙。
我几乎是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最甜最依赖的笑，声音发着颤：“妈……我、我不知道能去哪里……我还没成年……求求你，带上我吧！
我能干活，我什么都愿意做！
别丢下我……”那一瞬间，“妈妈”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带着我全部的乞求和卑微。
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生怕错过里面任何一丝可能的松动。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
是我脸上清晰的恐惧，还是那声孤注一掷的“妈妈”，触动了她？
她终究叹了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无奈：“……行了，收拾你的东西吧。
跟紧点，别添乱。”
我如蒙大赦，连连点头，飞快地跑回那个己经不算我房间的角落，把寥寥几件衣物塞进书包，生怕她下一秒就反悔。
新的“家”在一个陌生的街区。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微胖、面色严肃的男人，这就是“后爸”了。
他的目光越过林姨和妹妹，首接落在我身上，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都带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嫌弃，毫不客气地指向我，“不是跟你说清楚，打发走吗？”
林姨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她把我往前轻轻推了半步，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强调，像是在展示一件工具的用途：“老张，这孩子……确实可怜。
没地方去。
你放心，她懂事，做家务很厉害的，什么都能干，不会白吃饭。”
我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一件被讨价还价的商品。
那男人挑剔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最终，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门在我身后关上。
我知道，我留下来了，以一个“很会做家务”的下人身份。
但只要能有一个屋顶遮风挡雨，只要还能继续上学，其他的，我都可以忍受。
我低下头，握紧了书包带子，走进了这个注定不会有温暖的“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