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惜穗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死死盯着墙角那个孩子,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血珠顺着刀尖滑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
他太镇定了。
镇定得不像一个孩子。
面对一个刚刚划伤了一个成年男人的、手握凶器、满眼惊惶的女人,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快速的、近乎冷酷的评估。
他问的是“武器”,而不是“你没事吧”。
“你刚才用的那种武器...还有吗?”
冯惜穗喉咙发干,声音嘶哑:“……没有。
就这一把。”
她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种陷阱?
一个孩子做诱饵,放松猎物的警惕?
瑞儿的目光在她手中那把小巧却锋利的瑞士军刀上停留了一瞬,那双过于早慧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被一种决断所取代。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然后,出乎冯惜穗的意料,他什么也没再说。
只是解下了斜挎在身上的一个看起来同样破旧的小布袋,那袋子看起来空空瘪瘪。
他从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块用干净麻布包裹着的东西。
那东西不大,但他拿出来的动作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他没有靠近,而是将那块东西轻轻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地上。
仿佛那不是能救命的食物,而是一枚无关紧要的石子。
“这个,给你。”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做完这个动作,他不再看冯惜穗,也不再看那把染血的刀,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交易,尽管对方并没有给出他想要的“货物”。
他转身,身影敏捷得像只小猫,很快便消失在残垣断壁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冯惜穗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确认周围再无声响,她才忍着剧痛,几乎是爬着过去,一把将那个小布包抓在手里。
入手微沉。
她颤抖着打开干净的麻布。
里面是半块掺了麸皮、烤得干硬的饼子,以及一小条黑乎乎的、看起来像是肉干的东西。
食物的香气,哪怕极其微弱,也瞬间征服了她所有的感官。
唾液疯狂分泌,胃部因极度的渴望而痉挛。
但她没有立刻吃下去。
她抬起头,望向瑞儿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为什么?
他明明想要那把刀,她明确说了没有第二把。
这是一场失败的交易。
可他为什么还是留下了食物?
在这个易子而食的地狱里,每一口食物都意味着多活一天的机会。
没有人会做亏本的买卖,没有人会无偿地施舍善意。
那个孩子……他到底是谁?
他平静眼眸下的算计是什么?
这食物是毒药吗?
是为了麻痹她?
可如果他另有同伙,刚才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冯惜穗看着手中的饼和肉干,又看了看自己沾血的小刀。
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有获救的庆幸,有更深的疑虑,还有一种被看穿脆弱后、却被对方以一种沉默方式保全了尊严的……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或许看出了她己是强弩之末,看出了她的绝望和坚持。
他用这种方式,给了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却没有要求任何眼前的回报,甚至没有戳破她最后那点可怜的防卫姿态。
冯惜穗不再犹豫,小心地掰下一小块饼,放入口中。
干硬、粗糙、拉嗓子,却带着谷物最真实的香气。
她慢慢地、珍惜地咀嚼着,混合着嘴里血腥味的唾沫和眼泪,一起咽了下去。
力量,以及更重要的——希望,随着食物一起,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紧紧攥住了那半块饼和那把小刀。
她活下来了。
因为一个陌生孩子无法理解的“善意”。
她必须活下去,她要弄清楚这是为什么。
她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