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第一个闯入冯惜穗意识的,是右脚踝处传来的、尖锐而持续的剧痛。
它像一把锥子,凿穿了她昏沉的意识。
冷。
饿。
渴。
各种感官逐渐恢复,带来的是更深的绝望。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荒芜的田埂下,身下是干裂的泥土和枯黄的杂草。
天空是一种陌生的、灰蒙蒙的蓝,太阳高悬,却毫无暖意。
“我不是在实验室吗...”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吓人。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连续熬夜分析土壤样本后的眩晕,以及实验室仪器短路……“操。”
现代的灵魂下意识地骂了一句。
穿越了。
而且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她,冯惜穗,现代农业科学的高材生,正以一种最狼狈的方式,被困在一个看似己被整个世界遗忘的角落。
她尝试移动,右脚踝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肯定是扭伤或骨折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
荒芜,死寂。
远处似乎有稀稀拉拉的难民在移动,像幽灵一样。
饥饿感灼烧着她的胃。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用农学生的本能扫描环境。
几种耐旱的野草,根系或许能嚼出点水分;更远处有一小片枯死的林子,也许能找到些干瘪的野果。
就在她试图用一根树枝当拐杖站起来时,一个阴影笼罩了她。
那是一个男人。
或者说,一个还保持着人形的饥饿生物。
他的眼睛深陷,目光浑浊,牢牢锁在冯惜穗身上,但那目光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看待可食用肉类的贪婪。
“丫头...一个人?”
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冯惜穗心脏狂跳,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破烂的衣衫。
“滚开!”
男人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一步步逼近。
“可怜见的...摔坏了?
让叔看看...”他身上的恶臭和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让袁惜穗浑身冰凉。
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受伤的年轻女子意味着什么。
男人扑了上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疼痛和恐惧。
袁惜穗尖叫着,用手里的树枝胡乱抽打,但效果甚微。
男人轻易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省点力气...”他喘着粗气,污秽的手向她衣襟探来。
绝望之中,冯惜穗摸到了自己现代牛仔裤口袋里一个硬物——那把多功能瑞士军刀!
她平时用来削水果、拆快递的小工具!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她用最快的速度弹出最长的刀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男人压下来的脸狠狠一划!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男人猛地向后跌坐,双手捂住眼睛,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汹涌而出。
冯惜穗自己也吓呆了,手里沾血的小刀不断颤抖。
她现代社会的二十多年人生里,连杀鸡都没看过。
男人在地上翻滚哀嚎,咒骂着最恶毒的话。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些远处难民的注意,几双麻木的眼睛看了过来,但没有人上前。
没有人关心。
在这条死亡的逃荒路上,暴力和死亡是常态。
冯惜穗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树枝撑着地,拖着伤腿,拼命地想要远离那个还在惨叫的男人。
她躲进一个半塌的土墙后,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恐惧和后怕。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土墙的另一侧传来。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不远处,几个面黄肌瘦的难民围在一起,中间似乎是一小堆...东西。
他们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地撕扯着...冯惜穗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清了。
那是一只细小、青紫的...手臂。
孩子的。
“呕——”她再也忍不住,胃里仅有的酸水全都吐了出来。
冰冷的现实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这不是历史书上的轻描淡写,不是电视剧里的艺术加工。
这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书本上的字,此刻正以最血腥的方式呈现在她眼前。
饥饿,能抹杀一切人性。
她瘫坐在土墙后,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她吞噬。
她会死在这里。
像那个孩子一样,无声无息地变成别人的食物。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刻意放低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她藏身的土墙。
不是那个受伤的男人。
这脚步声更轻,更...谨慎。
冯惜穗的心再次提起,屏住呼吸,将小刀对准了声音来的方向。
一个身影出现在墙角。
出乎意料,那不是一个狰狞的成人,而是一个孩子。
约莫七八岁年纪,衣衫虽破旧,但面料细软,脸上沾着泥灰,却掩不住异常清秀精致的五官。
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着远超年龄的沉静和警惕,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以及她手中滴血的小刀。
他没有害怕,只是仔细地打量了她片刻,目光在她受伤的脚和现代风格的衣物上停留了一下。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你刚才用的那种武器...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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