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内的空气因两人的对峙而变得粘稠。
凯尔的决心像一块烧红的铁，而伊拉娜的理想主义则是淬火的冷水。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元素，却被迫要在同一个熔炉中锻造未来。
“合作可以，”伊拉娜终于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比之前镇定了许多，“但不是去偷。
手稿中提到了一个‘安全协议’，一种可以暂时中断核心与城市链接、使其进入休眠状态的方法。
这样我们就能在不引起灾难的情况下研究它，找到净化的方法，并揭露塞拉斯的阴谋。”
凯尔皱起眉头。
研究？
休眠？
他没有时间搞这些学术套路。
莉娜的生命是以小时来计算的。
“我不管什么协议，”他冷硬地回答，“我只要把它拿到手。
你告诉我怎么进去，我负责解决所有挡路的东西。”
“那也比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消散要好！”
凯尔，也提高了音量。
两人的争吵被一阵沉重的金属敲击声打断。
是锅炉房的铁门。
“里面的老鼠，聊完了吗？”
莉珊卓那沙哑而充满嘲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弄出的动静，半个集市都听见了。
再不出来，我就把门焊死，让你们和锅炉作伴。”
凯尔和伊拉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莉珊卓怎么会在这里？
凯尔打开门，莉珊卓正靠在对面的墙上，那只蒸汽义肢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墙面。
“铁腕”莉珊卓的目光扫过凯尔，最后落在了伊拉娜和她手中那份发光的蓝图上。
“初代工程师的手稿，”莉珊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了然，“难怪发条卫队会像疯狗一样追你。
看来你这只天上来的金丝雀，还真带了点有分量的东西。”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凯尔首视着她，“我们需要一条通往天穹区的路。”
“我拒绝过你了。”
莉珊卓不为所动。
莉珊卓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兴趣？
当然。
任何能让议会那帮***头疼的东西，我都有兴趣。
但兴趣不代表我会压上整个联盟的资源，陪你们两个去送死。”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证明自己不是在说梦话的机会。”
她示意两人跟上。
穿过几条只有拾荒者才知道的暗道，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升降平台前。
平台边缘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呼啸的风声和从下方传来的、某种巨大机械的低沉脉动。
“这里是通往‘基坑’的入口。”
莉珊卓指着下方深渊，“维里迪亚的地基，开采以太矿脉的地方。
最近，有一头‘蚀骸领主’在那里筑了巢，它堵住了我们最重要的三号矿道通风口，还杀了我七个弟兄。
我的重型装备下不去，小队进去又只是送死。”
她转过身，那只冰冷的机械手搭在了凯尔的肩膀上，分量十足。
“我的条件很简单。
你们下去，杀了它。
你，用你那见不得光的力量。
还有你，”她看向伊拉娜，“用你那聪明的脑袋。
如果你们能活着回来，我就给你们一条通往天上的路。
如果你们死了，也省得我去给你们收尸。”
这是一个没有拒绝余地的提议。
要么在深渊中证明自己，要么在绝望中等待灭亡。
凯尔看了一眼伊拉娜，后者虽然脸色发白，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的理想主义正在被残酷的现实迅速打磨成形。
“我们干。”
凯尔说。
基坑的空气与沉降区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尘雾，却弥漫着一股纯粹而狂暴的以太气息，吸入肺中，仿佛有细小的针在刺扎。
西周一片漆黑，只有他们头盔上的探照灯能照亮前方十来米的范围。
脚下是湿滑的岩石和废弃的金属栈道，周围的岩壁上生长着发出幽幽蓝光的真菌，将一切都笼罩在鬼魅般的光影里。
“根据手稿记载，蚀骸是被废弃的以太矿渣和原生洞穴生物融合后的畸变体，”伊拉娜压低声音，一边走一边分析着，“它们对纯粹的以太流有强烈的趋光性，但对我们这种‘调谐者’身上散发的微弱以太场，它们会视作威胁或食物。”
“说人话。”
莉珊卓扛着一把巨大的蒸汽斧，走在最前面，显得很不耐烦。
“意思是，我们是三个移动的灯塔，正主动把它引过来。”
凯尔总结道。
话音刚落，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三道探照灯光束立刻聚焦过去。
一只小型的蚀骸从岩壁缝隙中爬出。
它看起来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巨型甲虫，身体一部分是血肉，一部分是胡乱镶嵌的生锈金属，几丁质的甲壳上流动着不详的蓝色光纹。
莉珊卓甚至没用她的蒸汽斧。
她的机械左臂猛地伸长，五指张开，一团高压蒸汽喷射而出，瞬间将那只小怪物轰成了碎片。
“这只是开胃菜。”
她头也不回地说，“领主比这大十倍，聪明十倍。”
他们继续深入，沿途又解决了好几只类似的蚀骸。
凯尔也尝试着用他的以太编织能力，将能量汇聚成无形的利刃，干净利落地切断了一只蚀骸的节肢。
这比他以前做过的任何事都更消耗心神，但也让他对力量的控制更加得心应手。
终于，他们来到了三号矿道入口。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被一个庞大的、肉瘤般的巢穴所占据。
巢穴由金属废料、岩石和某种半透明的粘液构成，表面有无数蓝色光脉在搏动，如同一个巨大的、畸形的心脏。
“它就在里面。”
莉珊卓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突然，整个巢穴猛地一颤！
一只巨大的、如同镰刀般的前肢从巢穴顶端劈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砸在三人刚才站立的位置，激起一片碎石！
那头蚀骸领主终于露出了真容。
它的体型堪比一台小型卡车，混合了昆虫、爬行类和机械的恐怖特征。
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取而代＜seg_63＞的是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蓝色水晶，那是它感知和汇聚以太的核心。
“散开！”
莉珊卓大吼一声，启动了背后的蒸汽背包，向侧面冲去。
凯尔也拉着伊拉娜滚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蚀骸领主的攻击落空，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那块头部水晶猛地亮起。
周围空气中的以太开始向它疯狂汇聚！
“小心！
它在积蓄能量！”
伊拉娜大喊，“它的外壳太厚了，莉珊卓的蒸汽斧也未必能破开！
必须攻击它的弱点！”
“它的弱点在哪？”
凯尔一边躲避着被怪物前肢扫飞的石块，一边吼道。
“是那块水晶！
但它被厚厚的角质层保护着！”
伊拉娜快速地说，“不过，手稿里提到一种理论！
高浓度的以太在汇聚时，会产生一个‘谐振奇点’！
你……你能不能制造一个频率相反的、小型的以太场去干扰它？
理论上，这会让它的能量汇聚失控，从内部对水晶造成冲击！”
凯尔完全听不懂什么叫“谐振奇点”，但他听懂了“频率相反”。
这要求对以太的操控达到一个全新的精度。
“我试试！”
凯尔咬紧牙关。
他看着那头正在疯狂蓄能的怪物，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精神视界里，蚀骸领主像一个巨大的蓝色太阳，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所有的以太光丝。
他需要做的，是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投下一颗逆向旋转的石子。
他将自己的以太感应力凝聚成一点，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出。
那股庞大的吸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凯尔！”
伊拉娜看到他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知道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另一边，莉珊卓正不断游走攻击，用蒸汽斧在怪物的甲壳上劈砍，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但只能留下一道道浅白的划痕，以此来吸引怪物的注意力。
“小子，快点！”
莉珊卓的机械臂因为过载而开始冒出白汽。
就在这时，凯尔成功了。
他捕捉到了那股能量流动的独特“韵律”，然后将自己的以太拧成了完全相反的形态，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能量漩涡的中心！
嗡——！
一声低沉的、并非来自物理世界的嗡鸣响起。
蚀骸领主的蓄能过程戛然而止，它头部的水晶光芒开始疯狂闪烁，变得极不稳定。
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因为能量失控而剧烈颤抖。
莉珊卓抓住机会，蒸汽背包功率全开，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般跃到半空中，双手紧握蒸汽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块正在闪烁的水晶狠狠劈下！
“给我死！”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蒸汽斧深深地嵌入了水晶之中。
无数裂纹以斧刃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来。
蚀骸领主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的悲鸣，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它身上流动的蓝色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凯尔脱力地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精神消耗几乎将他抽空。
莉珊卓从怪物头顶跳下，她的蒸汽义肢发出一阵阵过热的嘶嘶声。
她走到凯尔和伊拉娜面前，面具般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她看着几乎虚脱的凯尔，和虽然害怕得发抖、却依旧在观察怪物尸体的伊拉娜，沉默了许久。
“一个疯子般的力量，一个书呆子的智慧……”她沙哑地开口，“你们这对组合，还真有点意思。”
她走到那具巨大的尸体旁，用靴子踢了踢己经失去光泽的水晶碎片。
突然，她停住了动作，蹲下身。
“等等……这是什么？”
伊拉娜和凯尔也凑了过去。
在破碎的水晶核心深处，镶嵌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属于生物构造的东西。
那是一个金属元件，上面印着一个他们都认识的徽记。
一个由齿轮和双翼构成的徽记。
“鎏金议会……”伊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可置信，“这头蚀骸……是被人为改造过的。
有人在故意放大它的攻击性和对以太的渴求。”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三人心中同时升起。
基坑里的怪物之灾，或许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而能在这里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控制着整个维里迪亚的势力。
莉珊卓缓缓站起身，握紧了她的机械拳头。
她看向凯尔，眼神里不再有嘲讽，而是多了一种冷酷的决意。
“看来，你们要找的麻烦，也是我的麻烦了。”
她沉声说道，“交易成立。
我会给你们一条路。
但不是把你们送上去，而是我们一起杀上去。”
COD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