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落荒而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病房里的空气仿佛还凝固着刚才的紧张。
王兰看着地上碎裂成几片的“苹果”碎屑，又看看自家儿子，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追问。
林建军闷哼一声，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关上门，回头时眼圈有点红：“小霄，以后离那些人远点，惹不起咱躲得起。”
凌霄点点头，没解释什么。
他知道，现在说再多“不用担心”都是空谈，唯有真正展现出力量，才能让这对朴实的父母安心。
“爸，你的腿怎么样了？”
他岔开话题，目光落在林建军缠着绷带的腿上。
提到腿伤，林建军的语气低落下来：“医生说还得养两个月，工地上……怕是回不去了。”
家里本就靠着他的工资撑着，这一歇工，无疑是雪上加霜。
王兰也叹了口气，起身收拾床头柜：“别说这些了，小霄刚醒，得好好休息。
我去打点热水。”
病房里只剩下父子俩，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林建军搓着手，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总觉得今天的儿子很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凌霄闭上眼，再次沉入原主的记忆。
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关于这个叫“地球”的世界，关于“龙城”这座城市，关于“高中”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还有那些被称为“手机电脑”的奇怪物件。
越看，他心中越是惊讶。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却有着另一种独特的“能量”运转方式。
他们用“电”驱动机器，用“网络”传递信息，用“药物”治疗伤病……这些东西看似简陋，却蕴含着某种质朴的“规则”，与他所熟知的万道法则截然不同，却又隐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倒是有趣。”
凌霄在心里低语。
或许，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他可以从这些“科技”中，找到重修的契机。
他尝试着调动神魂，想要再次触碰那丝微弱的力量。
上次捏碎苹果，几乎耗尽了他残魂中仅存的一点“气”，现在再想凝聚，只觉得识海一阵刺痛。
“道体破碎，神魂受损，连这点微末之力都快没了。”
凌霄暗自皱眉。
当年他挥手间便能毁天灭地，如今却连自保都成问题，这种落差让他心头掠过一丝烦躁。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丝情绪。
凌霄仙尊能走到那一步，靠的从来不是怨天尤人。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一个东西上——那是原主的手机，屏幕碎了一角，此刻正亮着，显示着时间和日期。
按照原主的记忆，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了一下。
屏幕应声解锁，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图标。
“这便是‘手机’？”
凌霄好奇地打量着。
巴掌大小的方块，却能储存信息、通话、甚至看到远方的影像，倒是有些像仙界的“传讯玉符”，只是功能似乎更繁杂。
他点开一个叫“浏览器”的图标，屏幕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
他随意翻看着，从时事新闻到娱乐八卦，从历史资料到科学知识……这个世界的信息，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没有修行者，没有妖兽，却有‘飞机’‘高铁’这种代步工具，速度竟不亚于低阶飞舟……治疗伤病不靠丹药，靠‘手术’‘药物’，倒也有些门道……能量来源是‘石油’‘电力’，而非灵石灵脉……”凌霄看得入神，不知不觉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清晰了许多。
他甚至在一个科普网站上，看到了关于“能量守恒定律”的解释，不由得眼中一亮。
“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这不正是他之前想的“以电养灵”的理论基础吗？
或许，他可以尝试用这个世界的“电”，来滋养这具枯竭的躯壳，甚至重新凝聚灵力。
就在他思索时，王兰端着热水回来，看到他在看手机，愣了一下：“你头不晕了？
少看会儿屏幕，对眼睛不好。”
“妈，我没事。”
凌霄放下手机，接过水杯，“我们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明天再观察一天，没事就能回家了。”
王兰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我给你带了粥，趁热喝点。”
粥是白粥，里面只有几粒米，稀得能照见人影。
凌霄知道，这己是这个家庭能拿出的最好食物了。
他没有挑剔，接过来慢慢喝着。
傍晚时分，王兰回家做饭，林建军留在病房陪护。
父子俩相对无言，林建军靠在椅子上打盹，眉头却始终皱着，显然是在为医药费和外债发愁。
凌霄看着父亲疲惫的侧脸，心中微动。
他记得原主的记忆里，家里有一个传下来的旧花瓶，是奶奶那辈留下的，一首放在客厅的柜子上积灰。
当时他用神魂扫过原主的记忆碎片时，隐约感觉到那花瓶上似乎萦绕着一丝微弱的“气”——不是灵气，更像是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古朴气息。
或许，那东西能换点钱，解燃眉之急。
“爸，家里那个旧花瓶还在吗？”
凌霄突然问。
林建军惊醒，揉了揉眼睛：“你说那个青花瓷瓶？
在啊，你问这个干啥？”
“我想看看。”
凌霄含糊道，“说不定……能值点钱。”
林建军苦笑一声：“那玩意儿我早就问过，收废品的只给五十块，还不够来回跑腿的。
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好好养伤，等我腿好了，再去工地上找活干……”凌霄没再多说。
他知道，空口无凭，说了父亲也不会信。
等出院了，自己去看看便知。
以他仙尊级的神魂感知，哪怕是凡俗器物，也能看出其真正价值。
夜色渐深，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滴滴”声。
林建军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凌霄却没有睡意。
他盘膝坐好，尝试着按照仙界最基础的吐纳法诀呼吸。
没有灵气入体，丹田依旧空空如也。
但他并不气馁，一遍又一遍地运转法诀，感受着空气中那些驳杂的能量。
他像一个初学乍练的孩童，耐心地、执着地，试图从这片贫瘠的“土壤”中，播下重生的种子。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泛起微光。
凌霄停下吐纳，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长时间的神魂消耗，让他有些疲惫，但眼底却多了一丝光亮。
他能感觉到，经过一夜的吐纳，体内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却真实存在。
这丝“气”，不是仙元，也不是灵力，更像是一种融合了凡俗气血与神魂之力的混合能量，微弱，却坚韧。
“总算不是毫无进展。”
凌霄低语。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手里提着一个果篮，长发束成马尾，脸上带着点拘谨，看到凌霄醒着，愣了一下。
“凌霄同学，你醒了？”
女生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好意思，“我是你的同班同学，苏清月。
老师让我来看看你。”
凌霄看着她，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对应的信息。
苏清月，班里的学霸，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位置，性格有些清冷，不太合群，但人不坏。
原主对她有些莫名的敬畏，平时很少敢跟她说话。
“谢谢你。”
凌霄点头，语气平淡。
苏清月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病房，看到靠在椅子上熟睡的林建军，又看到凌霄苍白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听说……你昨天被李浩他们堵了？”
凌霄不置可否。
“他们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苏清月抿了抿唇，“等你回学校了，如果他们再找你麻烦，可以……可以告诉老师。”
她说得有些生硬，显然不太擅长说这种安慰人的话。
凌霄看着她，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一个片段——有一次李浩在课堂上抢原主的作业本，是苏清月突然站起来说“老师，李浩扰乱课堂纪律”，才把李浩吓退。
这个看似清冷的女生，其实比表面上要热心。
“我知道了。”
凌霄道。
苏清月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又说：“你的书包我顺便带过来了，里面有这几天的作业，你要是没事可以看看，别落下太多。”
她把一个黑色的书包放在床尾，“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像是有点怕生。
凌霄看着那个黑色的书包，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果篮，里面装着苹果、香蕉，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水果，比他家昨天买的苹果新鲜多了。
他拿起书包，打开拉链。
里面除了课本和作业本，还有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几行音符。
这是原主的笔记本，里面记得不是知识点，而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心情，还有被李浩勒索的日期和金额，字迹潦草，透着一股压抑。
凌霄随手翻着，突然停在其中一页。
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要是我能变强就好了，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样，谁也不敢欺负我，还能帮爸妈还债……”字迹被眼泪晕开了一点，看得出来，写下这句话时，原主有多绝望。
凌霄合上笔记本，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封面。
“会的。”
他轻声说，像是在对原主承诺，“很快。”
他将书包放在一边，目光投向窗外。
晨曦穿透云层，给这个陌生的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边。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知道，出院后等待他的，不仅有回归校园的挑战，有家庭债务的重压，还有对这个世界更深的探索，以及……如何在这片灵气贫瘠的土地上，重新拾起属于凌霄仙尊的骄傲。
而那个叫苏清月的女生，她的出现像是一抹微光，让这充满荆棘的前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只是凌霄不知道，这份暖意背后，是否还藏着其他的故事。
就像他不知道，昨夜他吐纳时，那丝微弱的“气”逸散出窗外，恰好被路过的一个黑袍人捕捉到，那人站在医院对面的阴影里，抬头望了一眼他所在的病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