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粘稠的触感,每一步都像是从血泥里***。
裤腿上溅染的红白混合物己经开始发黑、凝固,散发出比周遭环境更浓烈的腥气。
这气味对我而言不再仅仅是信息,更像是一种……标识。
一种划分界限的标识。
我不是它们。
那些漫无目的、只余本能的游荡躯壳。
我也不是他们。
那些在废墟中瑟瑟发抖、为了多喘一口气而丑态百出的所谓“生灵”。
我是第三种存在。
清醒的,冰冷的,带着明确意志的……怪物。
街角的银行,在淡红色的视野里,像一块嵌在腐烂皮肉里的硬痂。
它还在运作,以一种扭曲的方式。
堵死的玻璃门后面,我能“感觉”到更多活人的气息,混乱,恐惧,还有一丝……令人作呕的秩序感。
有人在试图维持统治,哪怕是在这方寸之地的活死人墓里。
有趣。
但我现在没兴趣理会那块硬痂。
体内那股因汲取了鲜活生命而滋生的微弱暖流,并未平息,反而像一条苏醒的小蛇,在僵死的经络间缓慢游走,所过之处,带来一种陌生的“活性”。
它驱使着我,去寻求更多。
不是饥饿感,更像是一种……渴。
对那种能驱散体内绝对冰冷的“热量”的渴求。
我离开主干道,拐进一条更狭窄的后巷。
这里更暗,堆积的垃圾和废弃建材形成了天然的障碍,也隐藏着更多的窸窣动静。
几只野狗正在争抢一截断臂,看到我,它们龇起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猩红的狗眼里闪烁着疯狂与贪婪。
它们也被影响了。
变得更暴躁,更具攻击性。
我走过去,没有任何迟疑。
一条体型最大的黑狗率先扑了上来,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首咬我的咽喉。
若是活人,这一下足以致命。
但我只是抬手,动作不快,却精准地扼住了它的脖子。
手指收紧,腐坏却蕴含着新力量的指骨轻易地捏碎了它的喉管。
呜咽声戛然而止。
我随手将它甩向墙壁,像丢一件垃圾。
沉闷的撞击声后,它软软滑落,不再动弹。
另外几条狗被震慑,夹着尾巴退后,但那双疯狂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我,不肯离去。
它们绕着我打转,寻找破绽。
烦人的苍蝇。
我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锈蚀断裂的钢筋,大约半米长,一端尖锐。
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腐烂的皮肤传来,竟有种奇异的契合。
一条花斑狗按捺不住,从侧后方偷袭,目标是我的腿弯。
我没有回头,反手将钢筋向后刺出。
“噗!”
尖锐的一端毫无阻碍地捅穿了它的头颅,从另一侧眼窝穿出。
它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瘫软下去。
抽出钢筋,带出红白混合物。
剩下的两条狗终于恐惧压倒疯狂,哀鸣着钻入垃圾堆深处,消失不见。
我掂了掂手里的钢筋。
粗糙,简陋,但足够用了。
一件趁手的工具。
继续深入小巷。
越往里,光线越暗,丧尸的数量反而多了起来。
它们被困在狭窄的空间里,互相推挤,漫无目的地原地打转,嗬嗬声在墙壁间回荡,形成令人烦躁的合唱。
当我走近时,一些丧尸迟钝地转向我,空洞的眼窝“看”着。
但它们没有像对活人那样表现出攻击性,只是茫然地“注视”片刻,又缓缓转开,继续它们永恒的徘徊。
它们不视我为威胁,也不视我为同类。
更像是对一块移动的石头,或者一阵风。
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巷子尽头是一堵高墙,堵死了去路。
墙根下,蜷缩着一个身影。
穿着快递员的制服,背后还有一个没来得及送出的包裹。
他背对着我,肩膀微微抽动,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活人。
他似乎被困在这里很久了,精神濒临崩溃,连我走近的沉重脚步声都没能立刻引起他的警觉。
首到我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
他猛地回头,脸上是纵横的泪水和污垢,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看到我的瞬间,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咯咯的响动。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试图挤进墙角的缝隙,但那只是徒劳。
“别……别吃我……我……我有食物……都给你……”他语无伦次,从怀里掏出一包压扁的饼干,颤抖着递过来。
我看着那包可怜的饼干,又看向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身上散发出的生命气息,比刚才那个小女孩要弱一些,混杂着绝望和污浊,但依旧是“热量”的来源。
他见我不为所动,眼神瞬间灰败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妈的!
跟你们这些怪物拼了!”
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水果刀,嚎叫着朝我扑来。
动作笨拙,破绽百出。
我没有用钢筋。
在他扑到面前的瞬间,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捏。
清晰的骨裂声。
他惨叫一声,水果刀当啷落地。
右手的钢筋随之刺出,目标不是要害,而是他的肩膀。
“嗤啦——”钢筋穿透制服和血肉,将他整个人钉在了身后的砖墙上。
他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扭动,像一只被钉住的昆虫。
我没有立刻杀他。
而是靠近一步,猩红的视野近距离地审视着他的痛苦,他的恐惧,他生命能量在绝望中加速流逝时散发出的那种……诱人的波动。
他在咒骂,在哀求,最后变成无意义的嘶吼。
周围游荡的丧尸被这里的动静和活人的气息吸引,开始慢吞吞地围拢过来。
但它们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躁动不安地嗬嗬叫着,却不敢再靠近。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
是我吗?
是我身上散发出的,不同于它们的气息,形成了某种威慑?
我低头,看着被钉在墙上,声音逐渐微弱下去的快递员。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生命的火苗正在急速熄灭。
是时候了。
我松开握着钢筋的手,任由他挂在墙上。
然后,我张开嘴,这不是一个出于生理需要的动作,更像是一种……仪式。
一种引导。
一股比之前更明显的暖流,从他迅速冰冷的身体里剥离出来,汇入我的躯体。
这一次,感觉更清晰。
不仅仅是“热量”的补充,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一些破碎的画面,强烈的情绪碎片——送餐超时的焦急,被客户辱骂的委屈,对远方家人的思念……这些属于“陈迟”记忆之外的东西,如同浑浊的溪流,涌入我的意识,然后被那冰冷的死寂核心迅速碾碎、过滤、吸收。
无关紧要的杂音。
暖流平息。
挂着的尸体彻底失去了所有吸引力,变得和路边的碎石没有区别。
我拔出钢筋,尸体软倒在地上。
围观的丧尸们立刻一拥而上,开始争抢、啃食那具己然无用的皮囊。
我转过身,面向那群匍匐在地、争夺残骸的同類。
它们感受到了我的注视,一些丧尸停止了进食,抬起空洞的脸,“望”向我。
一种模糊的、源自本能深处的冲动,在我体内涌动。
我尝试着,将刚刚吸收、还未完全消化的一部分能量,混合着那股冰冷的意志,向外扩散。
不是声音,不是动作。
是一种无形的波纹。
离我最近的那几只丧尸,身体猛地一僵。
然后,它们极其缓慢地,放下了爪子里抓着的血肉碎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面朝着我。
不再躁动,不再茫然。
只是静静地……待命。
一种极其初步的、脆弱的联系,建立了。
我抬起握着钢筋的手,指向小巷的出口。
那几只丧尸迟钝地转动身体,开始朝着我指的方向,蹒跚而行。
我走在它们中间。
像牧羊人,引领着沉默的羊群。
银行那块硬痂,是时候去碰一碰了。
清算,需要军队。
哪怕是最低等的,行尸走肉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