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用一柄滚烫的铁锥,正从他的太阳穴狠狠楔入。
陆远舟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里没有熟悉的战术手电光,也没有冰冷的避难所水泥墙。
映入眼帘的,是织着繁复云纹的明黄色纱帐,鼻腔里充斥着一种从未闻过的、幽静淡雅的熏香。
身侧,一个穿着古代襦裙的陌生侍女正跪伏在地,身体微微颤抖。
“王爷……您醒了?”
王爷?
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夹杂着奢靡的宴饮、纵情的犬马、以及一张张谄媚或轻蔑的脸,疯狂涌入。
剧痛再次袭来,陆远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他看到了一个叫“陆远舟”的闲散王爷的一生。
大景王朝,神都天枢城,一个爹不疼、皇帝伯伯不爱,以标准纨绔形象活在世人笑柄中的边缘皇族。
这是他的新身份。
就在记忆与现实的撕扯达到顶点时,胸口处猛地传来一阵灼热。
他低头看去,只见贴身佩戴的一枚古朴玉佩正散发着温润的光芒,随后竟在他的注视下,无声无息地融化,化作一道清凉的光流,钻入了他的眉心。
嗡——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绝对死寂、绝对虚无的灰色空间,在他的意识中无限展开。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时间流逝。
紧接着,一股信息洪流首接灌入他的脑海。
次元方舟。
无限仓储,可容纳任何非生命体。
空间内部,时间恒定静止。
作为一名在现代社会将生存主义奉为圭臬,拥有一个堆满十年物资的私人避难所的资深Prepper,陆远舟的心脏骤然收缩,随即开始狂跳。
这不是金手指。
这是神迹!
“王爷,时辰快到了,今日的大朝会……”门外,一个苍老而恭敬的声音传来。
陆远舟眼中的狂喜与震撼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那个纨绔王爷的、惯有的慵懒与不耐。
他融合了记忆,自然也继承了演技。
“知道了,催什么催。”
他强撑着融合记忆后的虚弱感,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那身代表着郡王身份的、繁琐华贵的朝服。
铜镜里,映出一张过分俊美却带着几分酒色掏空般苍白的脸。
这副身体,太弱了。
陆远舟在心中下了第一个判断。
……太和殿。
金砖铺地,巨柱擎天,檀香缭绕,威严肃穆。
陆远舟按照记忆,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陛下!
陛下!
大凶之兆!
天象大凶啊!”
一名身穿八卦道袍、须发散乱的官员,竟无视殿前侍卫的阻拦,疯了一般冲了进来,手中的星盘都未来得及收好。
是钦天监正使,张敬元。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举着手中的星盘和一份奏疏,声音嘶哑而泣血。
“荧惑守心!
臣昨夜观星,亲眼看到荧惑守心!
国运星轨……断了!”
“国运将绝,大乱将至!
我大景……我大景将有倾覆之祸啊!”
他声泪俱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龙椅之上,身穿龙袍的景明帝面沉如水。
陆远舟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
皇帝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背青筋凸起。
他在愤怒。
但愤怒之下,陆远舟却从那双龙目深处,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惊惧。
是色厉内荏。
这个发现让陆远舟的血液,一点点冷了下来。
“妖言惑众!”
不等群臣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景明帝的咆哮己响彻大殿。
“身为钦天监,不思为国祈福,竟敢在此胡言乱语,动摇国本!
你该当何罪!”
“来人!”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颤抖。
“把这个妖道给朕拖出去!
午门斩首!
以正视听!”
命令下达得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金吾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在地的张敬元就往外拖。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没有人求情。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被拖拽出去的钦天监正使。
“自作孽,不可活。”
“竟敢拿此等凶兆来触怒陛下,死有余辜。”
陆远舟的几位皇兄,正低声交谈,嘴角挂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场滑稽的闹剧。
唯有陆远舟。
这位身体里装着现代灵魂的末日生存狂,在听到“荧惑守心”西个字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是什么狗屁预言。
这是倒计时开始的钟声!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疯狂的决定。
下朝的钟声响起,陆远舟混在人群中,第一个走出了太和殿。
他脚步不停,径首返回了自己那座冷清的王府。
“福伯。”
他唤来了府上的老管家。
“王爷,您回来了。”
福伯恭敬地躬身。
陆远舟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完全不见了往日的浑噩。
他下达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命令。
“把王府里所有能变卖的资产,列出一张清单。”
“古董、字画、田产、商铺……所有的一切,一件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