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凌晨三点,我点燃了最后一张符纸。火苗舔过朱砂勾勒的符文,
在寝室里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一股淡淡的草木灰味弥漫开来。“我说阳子,
你这又是干啥呢?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搞封建迷信,被辅导员抓到要写检讨的。
”睡在我上铺的胖子王伟,从床帘里探出个脑袋,他一手举着手机,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油光锃亮的脸。“你不懂,这叫有备无患。
”我将符灰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黄布囊中,贴身放好。我是叶少阳,
表面上是这所三流大学里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背地里,却是茅山派第一百三十七代传人。
当然,是单传。在这个科学昌明的时代,鬼神之说早已被斥为无稽之谈,我的这身本事,
也只能在暗地里偷偷操练。王伟只当我是在玩什么神秘学 cosplay。
他嘟囔了一句“神神叨叨”,缩回了脑袋,继续和他的虚拟女友亲亲我我。我刚收拾好法坛,
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是我的女友,苏晴。
“少阳……救我……我家里……有东西……”电话那头,苏晴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牙齿打颤,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咯咯”的怪响,像是指甲划过木门的声音。我心里一沉,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别怕!锁好门,躲进被子里,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我马上到!”挂了电话,我抓起背包,
里面装着我吃饭的家伙——桃木剑、罗盘、朱砂、墨斗线,还有一沓黄符。“哎,阳子,
干嘛去?”王伟又探出头。“苏晴出事了。”我头也不回地冲出寝室,午夜的校园空无一人,
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晴是美术系的系花,人如其名,温婉晴朗,
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们在一起半年,感情一直很好。她租的房子在校外的老城区,
一栋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楼,阴暗潮湿。我一口气跑到楼下,抬头望去,五楼,
苏晴家的窗户漆黑一片,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的眼睛。
整栋楼都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阴气,比我去年在城郊乱葬岗处理的那只百年老鬼还重。
我不敢大意,从包里摸出两张“驱邪符”,左右手各捏一张,这才冲上楼梯。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我只能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前行。墙壁上布满了青苔,
空气中飘着一股腐烂的味儿。越往上走,那“咯咯”的声音越清晰,还伴随着女人的低泣声,
时远时近,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格外瘆人。来到五楼,苏晴家的防盗门虚掩着,
门锁被一股蛮力从外面破坏了。我心提到了嗓子眼,推开门,
一股阴风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客厅里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墙上、地上,
溅满了暗红色的液体,像是有人用刷子胡乱涂抹过一样。我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不是血,是朱砂。但不是我茅山派用的那种蕴含阳气的朱砂,而是混了狗血和尸油的阴砂,
专门用来养鬼的。“苏晴?”我压低声音喊了一句,没人回应。卧室的门紧闭着,
那“咯咯”的挠门声和女人的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深吸一口气,
从背包里抽出那把跟随我多年的桃木剑,剑身上刻着七十二道驱鬼符文。然后,
我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2.门开的瞬间,哭声和挠门声戛然而止。卧室里没有开灯,
只有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苏晴蜷缩在床上,
用被子蒙着头,瑟瑟发抖。而在床边,背对着我,站着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她披头散发,
身形瘦削,正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我握紧了桃木剑,厉声喝道:“何方妖孽,
在此作祟!”那女人终于完全转了过来。她没有脸。或者说,她的脸上是一片空白,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就像一个还未完工的人偶。
“咯咯……咯咯……”怪异的声响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她抬起手,十指的指甲又黑又长,
像十把淬了毒的匕首,猛地朝我扑来!“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敕令!”我手腕一抖,
一张“定身符”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正中她的脑门。红衣女鬼的动作瞬间僵住,
保持着前扑的姿态,离我的鼻尖只有不到半寸。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我绕过她,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被子。“苏晴,别怕,是我。
”被子动了一下,苏晴慢慢地探出头,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挂满了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少阳……”她一头扎进我怀里,放声大哭,“我好怕……”“没事了,没事了。
”我抱着她不住地安抚,心里却充满了疑惑。这只无脸女鬼怨气极重,
道行至少在两百年以上,绝不是普通人能招惹到的。而且她身上的阴气,
和这栋楼里的阴气同根同源。她为什么会缠上苏晴?“她……她一直在门外哭,
还挠门……”苏晴在我怀里,声音发颤,“我给你打了电话,
她就撞开门进来了……她一直问我……问我为什么要抢走她的脸……”抢走她的脸?
我心中一动,看向那只被定住的女鬼。借着月光,我发现她虽然没有五官,但脸部的轮廓,
竟然和苏晴有七八分相似。这绝不是巧合。我扶着苏晴坐好,柔声说:“你在这儿别动,
等我处理完她。”说完,我走到女鬼面前,从背包里拿出三炷清香点燃,插在地上。
“我乃茅山第一百三十七代传人叶少阳,阁下有何冤屈,可与我一说。若你执迷不悟,
休怪我剑下无情。”按照规矩,捉鬼也得先礼后兵。问清楚缘由,能渡则渡,不能渡再打。
女鬼不能动弹,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呜”声,一股股黑气从她身上冒出来,拼命挣扎,
额头上的黄符开始明明灭灭。“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冷哼一声,左手掐了个剑诀,
右手桃木剑挽了个剑花,直刺她的眉心。茅山道法,专克阴邪。这一剑下去,
足以让她魂飞魄散。“不要!”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女鬼的瞬间,
苏晴突然从后面死死抱住了我。“少阳,不要伤害她!”“你疯了?”我急道,
“她差点要了你的命!”“不……不是的……”苏晴哭着摇头,
“她很可怜……我能感觉到……她只是想回家……”回家?我愣住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的迟疑,那女鬼额头上的定身符“砰”的一声,自燃成灰。她脱困了!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将我和苏晴撞开,我踉跄着后退几步,苏晴则摔倒在地。
女鬼发出一声尖啸,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我,而是地上的苏晴!“小心!”我目眦欲裂,
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了苏晴身前。女鬼锋利的指甲,直直地***了我的左肩。
3.剧痛传来,阴寒的鬼气顺着伤口疯狂涌入我的体内,
像无数只冰冷的虫子在啃噬我的经脉。我闷哼一声,强忍着剧痛,右手桃木剑反手一挥,
狠狠抽在女鬼的身上。“啊——”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被桃木剑上蕴含的纯阳之力击中,整个身体都冒起了青烟,瞬间化作一团黑气,
从窗户逃了出去。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少阳!你怎么样?”苏晴爬过来,
看着我血流如注的左肩,吓得脸色惨白。“我没事,皮外伤。”我撕下衣服下摆,
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鬼气已经被我用内息逼了出去,但伤口很深,短时间内好不了。
我看着苏T恤上蹭到的朱砂,眉头紧锁:“苏晴,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那只女鬼会缠上你?”苏晴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加重了语气,“她为什么说你抢了她的脸?为什么你刚才要护着她?
”苏晴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圈一红,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真的不知道……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也不知道我的过去……”她抱着膝盖,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我今天下课回来,
就感觉房子里不对劲,然后……然后就发生了这些事……”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
我心里一软。也许,真的只是个巧合?那女鬼生前和苏晴长得像,死后神志不清,
所以才错认了?这个解释很牵强,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叹了口气,
扶起她:“这里不能住了,跟我回学校吧。”“嗯。”苏晴点了点头,乖巧得像一只小猫。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用剩下的黄符在房间里布下了一个小型的“八卦锁魂阵”,
暂时镇住这里的阴气,然后带着苏晴离开了这栋不祥的筒子楼。回到学校,天已经蒙蒙亮。
我把苏晴安顿在学校附近的宾馆里,又给她画了一道“护身符”让她贴身戴好,
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王伟已经去上课了,寝室里空无一人。我处理了一下伤口,
躺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女鬼、苏晴、空白的脸……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直觉告诉我,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苏晴一定对我隐瞒了什么。我掏出手机,打给了我师父。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师父睡眼惺忪的声音:“喂?臭小子,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了?”我师父,茅山派第一百三十六代传主,
一个爱喝酒、爱看美女、为老不尊的老神棍。他常年云游四海,美其名曰“体验红尘”,
其实就是骗吃骗喝。我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听完后,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
“师父?”“阳子啊……”师父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凝重,“你这次,恐怕是惹上***烦了。
”“无脸鬼,又称‘画皮’。此物非鬼非妖,乃是集天地怨气而生的一种邪物。
她们没有自己的脸,需要不断剥下别人的脸皮,画在自己脸上,才能维持人形。
”“每画一张皮,她们就会吸收掉宿主的精气和一部分记忆。而被剥皮的人,则会魂飞魄散,
永世不得超生。”我听得手脚冰凉。“师父,你的意思是……那只女鬼,
是被剥了脸的受害者?”“不止。”师父的声音愈发沉重,“画皮最厉害的,
不是她们的道行,而是她们的伪装。她们可以完美地模仿宿主的言行举止、音容笑貌,
甚至可以拥有宿主的记忆和情感。除非道行高深之辈,用‘开天眼’之术,
否则根本无法分辨。”“她们最喜欢的,就是寻找一个完美的宿主,取而代之,
过上属于别人的人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疯狂滋生。苏晴……她那么漂亮,
那么完美,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她说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那只无脸女鬼和她有着相似的轮廓,指控她“抢走了自己的脸”。而她,在最关键的时候,
阻止我下杀手……难道……“师父,”我的声音在发抖,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女朋友她……”“阳子,听着。”师父打断了我,
“画皮需要靠阳气滋养,尤其是你这种童子之身的茅山道士,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唐僧肉。
她接近你,十有***是别有用心。”“你现在,立刻,马上,用我教你的‘三清指’,
点在她的眉心。如果她是画皮,必会原形毕露!”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