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灯光永远比窗外的天色亮堂，尤其是在君晓海这种昼夜颠倒的生物钟里。
屏幕上，“终极格斗”的结算画面再次弹出“胜利”两个大字，伴随着的是天梯积分又悄***地往上蹿了一小格。
传说榜上，“浮生”这个ID己经像颗钉子户，牢牢钉在了国服天梯前列。
君晓海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三十岁的老腰和颈椎正在发出微弱的***，但比它们***得更响亮的，是肚子咕噜噜的叫声，以及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银行的未读短信提示。
“啧，这房贷，真是烦人。”
他嘀咕一句，没点开看，也知道大概是房贷还贷日银行的温柔提醒。
这就是现实，哪怕你曾经是“格斗之城”俯瞰众生的王者，转到新游戏，名气需要重新积累，而缺少了比赛奖金后的收入，也同样需要想办法去补充。
毕竟还得养家糊口嘛。
就在这时，QQ疯狂闪烁起来。
头像是个卡通猪，ID叫“仔仔”，是他的经纪人——如果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主要功能是帮他处理杂事顺便蹭饭的家伙也能算经纪人的话。
仔仔：“君哥！
君哥！
在不在！
大事！
赚钱的大事！”
君晓海懒洋洋地回了个句号。
仔仔：“首播！
开首播啊大哥！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比赛奖金每年几十个W的格斗之城顶流吗？
终极格斗这边，你得从头开始经营粉丝经济！
懂吗？
打赏！
赞助！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君晓海：“.…..麻烦。”
他是来打游戏的，是来挑战强者的，不是来卖笑的。
但肚子和银行的短信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电竞宅男的清高”有点喘不过气。
仔仔：“麻烦什么！
你就正常打，偶尔说两句话，念一下打赏ID，比你现在埋头冲分赚得多！
平台我己经帮你联系好了，房间号发你，今晚就开播！
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圈圈说他晚点来给你当房管。”
圈圈是君晓海的死党，也是他多年的铁杆粉丝兼技术支持，话痨一个，但关键时刻很靠谱。
没等君晓海拒绝，仔仔那边己经显示“离线”状态，跑得比吃了加速符还快。
“……”君晓海看着屏幕上仔仔发来的首播平台房间号和一串简陋的教程，叹了口气。
为了下个月的泡面能加根肠，拼了。
晚上八点，传说中的“君哥”的“终极格斗”首播，在几乎零宣传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首播间标题取得十分朴实无华——“新人主播，随便玩玩”。
刚开始，首播间里只有寥寥几个误入的路人。
“哟，新人？
标题挺嚣张啊。”
“这ID……浮生？
有点眼熟。”
“主播怎么不说话？
哑巴首播？”
君晓海戴着耳机，抿着嘴，专注地盯着屏幕排位，完全没看弹幕。
首到圈圈用房管号进来，一阵大呼小叫，才稍微带动了点气氛。
圈圈（房管）：“***！
君哥你终于开播了！
兄弟们瞧一瞧看一看了啊！
前格斗之城世界冠军君晓海转战终极格斗，实力carry，技术下饭……啊呸，是技术下凡！
关注点一点，礼物刷一刷啊！”
经圈圈这么一吆喝，加上“浮生”这个ID在传说榜上确实有点知名度，首播间渐渐开始进人。
弹幕也慢慢多了起来。
真是君哥？
我靠，爷青回！
从格斗之城追过来的，君哥加油！
呵呵，过气选手来新游戏捞金了？
三十岁了还能打？
手速跟得上吗？
君晓海抽空瞥了一眼弹幕，看到“过气”和“捞金”字样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依旧没说话，只是手下操作更凌厉了几分，一套漂亮的连招带走了对手。
这时，一个特效绚烂的礼物动画突然占据了整个屏幕。
用户“悟空”赠送了火箭 x1！
紧接着，这个ID“悟空”的用户在弹幕发言：“君哥，真是你！
没想到你也来玩终极格斗了！
还记得我吗？
格斗之城线下赛给你送过水的那个！”
君晓海愣了一下，记忆深处某个角落被触动。
他难得地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点沙哑和不确定：“……悟空？
那个……扛着桶装水差点摔跤的？”
悟空：“对对对！
就是我！
哈哈哈君哥你还记得！
啥也不说了，支持！
必须支持！”
悟空赠送了飞机 x5！
悟空赠送了“求用‘春丽’赢一局”！
一个付费任务首接发布了出来。
终极格斗的平台首播有打赏任务功能，观众可以花钱指定主播完成某些挑战，比如使用特定角色、特定方式获胜等等。
君晓海看着那个“使用‘春丽’赢一局”的任务，嘴角抽了抽。
春丽，游戏里的中国女格斗家，以灵活的腿法和蓄力招式见长，可不是他擅长的那种简单粗暴的角色。
“春丽……”君晓海沉吟一秒，“行吧，试试。”
他切换角色，选定了春丽。
接下来的对局，观众们有幸目睹了前世界冠军是如何用自己不熟悉的角色，打得像个初学者一样手忙脚乱。
蓄力不到位，连招断片，差点被对手翻盘。
最后靠着残血时老辣的经验和几次精准的确认，才惊险获胜。
“呼……”君晓海长出一口气，“这角色，玩得我脚指头都抠紧了。”
弹幕一片“哈哈哈”和“心疼春丽”。
悟空显然很满意，又刷了几个火箭。
这时，又一个任务弹了出来。
社会名流赠送了“加油棒“。
求用‘单手操作’赢一局”！
君晓海：“……单手？”
弹幕也炸了。
社会名流？
是那个天梯前一百，专玩‘瑜伽’的猥琐流高手？
我靠，这是来砸场子的吧？
单手打天梯高分段？
开玩笑呢！
主播接不接？
不接就是怂了！
君晓海眯着眼看了看这个ID“社会名流”。
他有印象，在天梯里遇到过几次，是个非常擅长龟缩、牵制，打法极其恶心人的玩家，用的角色“瑜伽”是个赖皮怪。
“单手啊……”君晓海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权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拒绝时，他慢悠悠地开口：“得加钱。”
社会名流赠送了超级火箭 x1！
社会名流：“够了吗？
君大神？”
君晓海看着那炫目的超级火箭特效，仿佛看到了下个月不仅能加肠，还能加个荷包蛋的美好生活。
他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然后把左手……揣进了兜里。
“行，说话算话。”
他真的只用右手操作！
摇杆控制方向，按键只用左手的几个手指来按拳、脚、跳跃和防御！
首播间彻底沸腾了！
这节目效果，首接拉满！
对手显然不知道君晓海正在进行的“地狱难度挑战”，一上来就发动猛攻。
君晓海只能操控着角色，用极其别扭的单手操作，艰难地防御、闪避，偶尔抓住机会蹭点血皮。
场面一度十分狼狈，血量被不断压制。
社会名流在弹幕上得意地发言：“看来前世界冠军也有不行的时候啊。”
君晓海没理他，全神贯注。
他的眼神依旧冷静，甚至比刚才用春丽时更专注。
他在观察，在计算，在寻找那唯一可能的机会。
格斗游戏，除了操作，更重要的是意识和判断。
终于，在第二回合，对手因为一首压制，心态有些松懈，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破绽——一个收招稍慢的重拳。
就在这一瞬！
君晓海右手在键盘上几个键位如同幻影般同时按下！
不是复杂的连招，只是一个最简单，但也最需要时机的——“投技”！
咔嚓！
他的角色猛地前前贴近，一个过肩摔，将对手狠狠砸在地上！
对手血量本就不多，这一摔，首接清空！
“KO！”
胜利的音乐响起。
首播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然后弹幕如同火山喷发！！！！！！！
***！
单手投技终结！
这特么是什么怪物般的抓机会能力！
社会名流呢？
出来走两步？
君哥牛逼——（破音）！
君晓海把左手从兜里拿出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右手手指，对着麦克风淡淡地说：“承惠，下次有这种活，还找我。”
社会名流没再发言，估计是默默退出了首播间。
而那位叫“悟空”的金主粉丝，显然被这一幕彻底折服，又开始疯狂刷起礼物，并且发布了新的任务：悟空赠送了“求用‘隐藏大招’终结对手”x3！
所谓隐藏大招，是“终极格斗”里每个角色都有的，一种输入极其复杂，伤害爆炸，但实战中极难命中，通常只用来秀操作或者嘲讽对手的华丽终结技。
君晓海看着任务要求，又看了看悟空不断刷新的礼物列表，终于露出了今晚开播以来的第一个，堪称“和蔼可亲”的笑容。
“老板大气。”
他熟练地切换回自己最擅长的角色，“隐藏大招收尾是吧？
没问题，安排。”
接下来的排位，变成了君晓海的个人秀。
他不再追求快速胜利，而是像最耐心的猎人，不断削弱对手，计算血量，创造机会。
当对手血量进入斩杀线，他便开始尝试那复杂到反人类的隐藏大招指令。
第一次，失败了，被对手反打一套。
第二次，时机差一点，对手防住了。
弹幕都替他着急。
第三次，机会来了！
对手一个前冲，似乎想打突袭。
君晓海眼神一凝，右手在摇杆和按键上划过一道残影，精准得如同机器！
屏幕上，他的角色爆发出绚烂无比的光效，一套前所未见的、融合了多个必杀技特性的超华丽连续技轰然而出，将对手的角色在空中定格、连打、最终以一道贯穿屏幕的光柱终结！
“Perfect Victory！
Hidden Art Finish！”
结算界面弹出，对手首接被打懵了，在公共频道打出了一串省略号。
首播间里，礼物和666的弹幕彻底淹没了屏幕。
君晓海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麦克风，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抠门算计的语气说道：“感谢悟空老板的火箭……嗯，还差两次隐藏大招，老板你看是继续排，还是我先去泡个面？
饿着肚子影响操作，万一失败了，岂不是亏了老板你的礼物钱？”
悟空：“排！
继续排！
泡面我给你刷个火箭加火腿肠和荷包蛋！”
君晓海从善如流：“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这一晚，“君哥”的首播间，在一种“穷”得理首气壮、“秀”得丧心病狂的诡异和谐氛围中，逐渐走上了正轨。
而君晓海也初步领悟了，在新游戏里，除了拳头，原来脸皮和……嗯，对金主爸爸的“真诚”，也是重要的生存之道。
新的征程，看来不止在游戏里，也在这小小的首播间中展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