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青从睡梦中醒来,昨夜的沉重感稍有缓解,但那份得知真相后的压力依然盘踞在心底。
青苍老人的话给了他一丝希望,却也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前路的艰难。
李跃青不是一个能轻易被打倒的人,比起花花草草,他其实更喜欢能在狂风中挺立的大树。
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先看看青苍前辈给的三样宝物再做打算。
心念微动,三件物品浮现在身前。
《青木养神诀》透着古朴玄奥的气息,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参透的。
那团“无恨之炎”静默燃烧,墨色流转,光是注视着就让人心生悸动。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了落在最熟悉的木剑上。
“先看看你吧,老伙计。”
木剑入手,他微微一怔。
剑身泛着温润的青光,形态比记忆中更加流畅挺拔,有了几分传说中飞剑的飘逸,却依然保持着木质的质朴触感。
若不是这些年时常握在手中把玩,他几乎认不出这曾是那段普通的落叶松枝。
他凝神细观,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剑身内部仿佛不是实体,而是一道凝练的青光,蕴含着某种“生命”的法则。
它不似凡铁追求锋芒,倒像是专为斩断生机而存在。
“不斩金石,只灭生机……”他若有所思,指尖轻抚剑身,“就叫你‘青寂’吧。”
名号既定,青寂剑发出清越鸣响,灵性地绕他飞行一周,随后将《青木养神诀》推至他面前。
“是要我先修炼这个?”
李跃青领会了它的意思。
指尖触及书册的瞬间,青光流转,整部法诀化作流光没入剑身。
紧接着,青寂剑引导着他的手臂,开始演练一套玄妙的动作。
相应的口诀与运功路线同时浮现在脑海,与动作完美契合。
待他浑身被汗水浸透,西肢酸软时,青寂剑才收敛光华,化作一道青光隐入他左手。
一股清凉的气息随即自掌心升起,沿着方才的运功路线自行流转,缓缓滋养着疲惫的身心。
“自行修炼……”他感受着体内缓缓运转的青光,既觉神奇,更感到肩上的担子轻了几分,“虽然不如我自己练来得快,但这也省去了不少功夫。”
调息片刻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在那团最令人不安的火焰上。
墨色火焰无声跃动,那是他的兄弟林息煌用生命留下的最后馈赠,也是焚尽宇宙的灾厄之一。
他沉默良久,轻声自语:“现在,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李跃青凝视着那团在掌心上方沉浮的“无恨之炎”,青光,墨色与幽蓝在其中无声流转。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嗡!
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扎入脑海!
无数模糊破碎的画面与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欢笑声、焦急的呼喊、炽热的温度、刺骨的冰寒……它们交织杂糅,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碎片,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和一个决绝的男性背影在碎片中一闪而逝,带来心脏被狠狠攥紧的剧痛。
“呃啊!”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就想将这带来痛苦的火焰甩脱。
然而,随着记忆的复苏,一股深沉至极的恨意竟抢先一步从心底滋生!
或许是因记忆曾被强行抹除的不甘,亦或是因挚亲遭遇不幸的愤怒,这恨意竟如同引信,瞬间点燃了本就狂躁的无恨之炎!
黑色的火焰发出骇人的咆哮,不再是静静流淌的浓墨,而是化作一道暴烈的箭矢,猛地钻入他的掌心,沿着手臂经脉疯狂窜入!
“糟了!”
灼烧灵魂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就在他意识几乎要被恨意与痛苦吞噬的瞬间,藏于左手的青寂剑骤然爆发清辉!
青光如潮,精准地迎头撞上那肆虐的黑炎。
预想中的剧烈冲突并未发生。
那温润而充满生机的青光,竟如同最坚韧的蚕丝,又似包容一切的古老森林,层层叠叠地将暴烈的黑炎包裹、缠绕。
原本狂躁冲击的黑炎,在青光的笼罩下,仿佛迷失了目标,左冲右突片刻后,那骇人的躁动竟渐渐平息下来,最终被彻底纳入青寂剑的流光之中,沉静下来。
半晌,李跃青才从几乎虚脱的剧痛中缓过神,浑身己被冷汗浸透。
他心有余悸地内视自身,发现青寂剑依旧在自行运转《青木养神诀》,青绿色的能量温和地流淌,修复着刚才被黑炎灼伤的身体。
而无恨之炎,则如同被驯服的困兽,安静地盘踞在剑身之内,不再显露凶威。
“不叫世间空余恨……”青苍老人的话语此刻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彻底明白了这火焰的凶险——若无足够的实力与心境压制,触碰它便是自取灭亡,瞬间就会被恨意反噬,烧得形神俱灭;可若心怀深仇大恨且力量强横,此火便能化作最恐怖的复仇利器,不焚尽仇敌誓不罢休。
若非青寂剑神异,加之青木养神诀护持,他刚才绝无幸理!
同时,那黑炎灼烧灵魂的剧痛,似乎也烧却了更多记忆上的迷雾。
一些被强行掩盖的画面清晰了些许——他想起了林息煌那张带着点书卷气却又眼神坚定的脸,想起了这家伙第一次来家里吃饭时的窘迫,更想起了……妹夫?!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林息煌,这个他视为最好的兄弟,居然……拱了自家的白菜?
“禽兽啊……”他低声骂了一句,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可转念想到,那家伙竟能以凡人之躯,驾驭这恐怖的无恨之炎,只为从绝境中救回李荧……这份不惜自身的决绝,又让他心生一丝敬佩。
他还记起,林息煌似乎在容市的核能研究所工作,是个颇受重视的青年科学家。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在青木养神诀滋养下逐渐恢复的气力,李跃青不敢再轻易尝试引动那危险的黑炎帮助获取记忆。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
容市核能研究所……他得去那里看看。
那里,或许藏着林息煌和李荧消失前最后的线索。
……容市核能研究所矗立在城市边缘,与其说是科研机构,更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建筑群由厚重的混凝土和反光玻璃构成,线条冷硬,风格是几十年前的产物,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封闭感。
高耸的围墙顶上缠绕着锋利的铁丝网,几个隐蔽的摄像头缓缓转动,将周围一切尽收眼底。
整体给人一种沉默而坚硬的印象,仿佛在固执地守护着,或者说,封锁着内部的某个秘密。
李跃青站在大门外的街道对面,目光穿透那扇厚重的金属自动门,试图“观”出些许神韵。
然而研究所外围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干扰,能量的流动滞涩而混乱,像是被刻意搅浑的水,只能隐约感觉到其深处沉淀着某种沉重、甚至令人不安的东西。
他这副凝神张望、眉头紧锁的样子,很快引起了门口岗亭里保安的注意。
那保安警惕地盯着他,对着内部通讯器低声快速说了些什么,眼神不时扫过来。
李跃青心知自己引起了怀疑,正思索着是主动上前找个借口,还是暂时退开,研究所那栋主楼的玻璃大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出乎意料,冲出来的并非预想中荷枪实弹的安保部队,而是一位身着深灰色夹克,年纪约莫五六十岁的男子。
他步伐沉稳,速度却不慢,几步就跨过前庭,来到了大门前。
保安见状,立刻按下开关,侧边的小门滑开。
男子走到李跃青面前,他面容清癯,眼角带着深深的皱纹,眼神锐利却难掩一丝疲惫。
他伸出手,语气平和而正式:“李跃青同志,你好。
我是异常现象与危机对策总局容市负责人,张断岳。”
他握手的力道很稳,“局里规矩是这样,不过私下里,我们更喜欢另一个名字——‘补天会’。”
“补天会?”
李跃青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古老的意味。
“嗯,取‘女娲补天’之意。
我们的工作,就是尽量去修补那些正在发生的、可能导致天倾地覆的‘窟窿’。”
张断岳微微颔首,“青苍老先生是我们‘补天会’的奠基人之一。
你的情况他老人家己经通知我们了,按照程序,你现在是我们局的临时顾问,有权了解并参与林息煌事件的调查。”
他顿了顿,脸上的神情严肃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首先,我代表组织,向你致歉。
对于林息煌同志……以及你的妹妹李荧,在‘蚀痕事件’中,我们没能保护好他们。”
“‘蚀痕事件’?”
李跃青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官方称谓。
“这是我们内部对这类强行抹除痕迹现象的命名。”
张断岳解释道,“我们也是通过后续的逆向调查和逻辑重构,才勉强破除了部分认知遮蔽,确认了林息煌同志的存在以及他遭遇了什么。
很遗憾,当我们拼凑出真相时,己经太晚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掠过李跃青,似乎看向了某个遥远的过去,声音低沉了几分,“在这样的世界,每个人都难免会失去一些东西。
我理解你的感受,也知道这很难,但还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这番话,带着官方的严谨,也透着一丝同为受害者的共情。
李跃青能感觉到,这位张断岳负责人,并非冰冷的机器。
“张……” 李跃青犹豫了一下称呼。
“不介意的话,叫我岳叔就行。”
张断岳摆摆手,恢复了干练的神色,“走吧,我们先去内部的简报室。
那里有关于林研究员事件的初步调查报告,你需要先了解一下。
然后,我再陪你去他最后工作的实验室看看。
那里还保持着我们介入调查时的原样。”
李跃青点了点头。
老张的坦诚和安排,让他心中的焦躁略微平复了一些。
他跟着这位“补天会”的容市负责人,迈步走进了那扇沉重大门。
门内,是冰冷的灯光,也是通往真相的第一步。
手上的青寂剑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仿佛与周围若隐若现的灼烧痕迹产生了共鸣。
李跃青轻轻按住左手,旁若无事地跟着岳叔继续往里走。
一路上不少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向张断岳点头示意,但研究所的内部人员却好像对他们熟视无睹,也看不见此时在楼道里忙碌的补天会人员。
没等李跃青开口,张断岳解释道:“他们都不是实体,是通过总部的灵体跃迁技术来这里做后期勘察和数据收集的专家。”
不等李跃青惊讶这技术的强大,张断岳推开了简报室的大门,将办公桌上一封厚厚的报告递给了李跃青,“从‘事件简析’部分开始看吧,其他的你现在还不太看得懂。”
李跃青点头后,接过这叠厚厚的报告坐在椅子上郑重地浏览起来。
简析虽短,但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对于李跃青来说还是太大太震撼,他脸上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痛苦,而凝神***在李跃青对面的张断岳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静静地等待着李跃青吸收完这些信息。
半小时过去,李跃青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眼前的张断岳,他努力控制住左手内躁动的无恨之炎,冷冷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无恨之炎故意给林息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