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是来租房子的。”
林默指了指墙上那个快被撕掉一半的招租广告。
孙大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几句话就镇住场面，说得施工队哑口无言的“高人”，居然是来他家租那个三百块床位的。
孙大柱的老婆从楼上跑下来，看到自家男人没事，长出了一口气。
她感激地看着林默：“小兄弟，谢谢你，刚才要不是你，我家大柱就闯大祸了。”
林默摇了摇头：“阿姨客气了。
事情还没解决。”
孙大柱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林默的胳膊，力气大得像个铁钳：“兄弟，走，上楼说！
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明白，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分说，拉着林默就往楼上走。
孙大柱的家在二楼，两室一厅的老房子，被隔成了好几个小间用来出租。
林默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油漆和灰尘味。
客厅的墙上，一道巴掌宽的裂缝从天花板一首延伸到地面，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兄弟你看！”
孙大柱指着裂缝，眼睛又红了，“这就是旁边那帮孙子干的好事！
天天夜里打桩，整个楼都跟着晃！
我找了他们八百遍了，他们就他妈跟我耍无赖！”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从里屋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林默，正是孙大柱的女儿。
林默安抚地拍了拍孙大柱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他走到裂缝前，仔细观察着。
他的“心眼”再次运转。
事件：墙体开裂纠纷。
核心矛盾：开发商为降低逼迁成本，雇佣专业团队激化矛盾，意图诱导居民产生过激行为，从而占据法律和舆论的下风。
对方手段分析：1.物理骚扰：野蛮施工，制造噪音、震动，破坏房屋结构。
2.心理挑衅：派出“演员”进行言语侮辱，激怒目标。
3.法律陷阱：引诱目标动手，构成故意伤害或寻衅滋事，将其送进警局，从而瓦解居民反抗的核心力量。
我方劣势：孙大柱性格火爆，易被激怒。
居民普遍缺乏法律知识，不懂如何合法***。
我方优势：对方行为明显违规，有大量证据（录音、视频、墙体照片）。
我能洞察对方的真实意图。
林默的脑海中，整个事件的脉络和博弈的关键点，己经清晰无比。
他转过身，对孙大柱说：“大柱哥，我刚才说他们是演员，不是胡说的。
你想想，如果他们真是来解决问题的，会用那种态度说话吗？
他们巴不得你动手。”
孙大柱不是傻子，只是脾气冲。
被林默一点拨，顿时也反应了过来：“***！
这帮***的，是在给老子下套！”
“没错。”
林默点头，“所以，用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掉进他们的陷阱。
要对付他们，得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
“什么语言？”
孙大柱一脸迷茫。
“规则的语言，法律的语言。”
林默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第一，从现在开始，手机24小时录音，他们再说任何挑衅的话，都是证据。”
“第二，把所有邻居都召集起来，统计每家每户的损失情况，拍照、录像，形成书面材料。”
“第三，找一家有资质的房屋安全鉴定机构，对这栋楼进行一次全面的安全鉴定。
这份报告，是我们的核心武器。”
“第西……”林默一条条地布置下去，原本在孙大柱看来一团乱麻、只能靠拳头解决的事情，瞬间变得条理分明，有了清晰的解决路径。
孙大柱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感觉自己这二十九年都白活了。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可是……兄弟，”孙大柱挠了挠头，有些为难，“你说的这些，都要花钱啊。
请什么鉴定机构，不得花个万儿八千的？
我们这楼里住的，都……都没什么钱。”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林默也沉默了。
他口袋里那点钱，连自己的房租都够呛。
这就是他下山后的第一课：道理和规则，都需要成本。
正在这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点水。
孙大柱一拍大腿：“你看我这脑子！
兄弟你肯定饿了吧！
走，哥带你吃饭去！
啥事都等吃饱了再说！”
他不由分说，拉着林默就出了门。
夜幕降临，裤裆街的夜市热闹了起来。
孙大柱带着林默，在街边一个叫“苏晴小面”的摊位坐下。
“老板娘！
来两大碗牛肉面！
多加肉！”
孙大柱嗓门洪亮。
一个扎着马尾、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孩从蒸腾的热气后抬起头，冲他们笑了笑：“好嘞，大柱哥！”
这个女孩，就是老板娘苏晴。
她的面馆很小，只有几张桌子摆在外面。
林默注意到，虽然她的摊位看起来很干净，但生意却很冷清。
而隔壁一家装修时尚的“网红拉面店”，门口却排着长队。
很快，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
大片的牛肉，浓郁的汤头，让林默食指大动。
他真的饿坏了，埋头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这是他来到这座城市，吃到的第一口热饭。
孙大柱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他端起一瓶啤酒，给林默也倒了一杯：“兄弟，今天这事，多亏了你。
别的不说，以后你在哈城，住宿和吃饭，哥包了！
那个床位，你免费住！”
林默抬起头，嘴里还塞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那不行，一码归一码。”
“操！
跟哥还客气！”
孙大柱眼睛一瞪，“你要是还当我是哥，就别提钱的事！
等你帮哥把这事解决了，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林默心里一暖。
这就是师父说的“人心”吗？
复杂，但也有温暖。
他不再推辞，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吃饭的时候，隔壁网红店的队伍里，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正对着苏晴的面摊指指点点。
“你看那家，好脏啊，还在路边吃，不怕吃一嘴灰吗？”
“就是，现在谁还吃这种土鳖面馆啊，要吃就吃我们家‘曼の味’，这可是有资本投的品牌！”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苏晴和林默听见。
苏晴的脸瞬间白了，她低下头，默默地擦着桌子，紧紧咬住了嘴唇。
孙大柱当场就要发作，被林默一把按住了。
林默的“心眼”扫过那两个女孩。
细节分析：她们的眼神并非真的鄙夷，而是在背诵台词，说完还互相使了个眼色，像是在确认任务完成。
她们排在队伍里，但注意力一首在周围人的反应上。
结论：她们不是顾客，是演员。
和白天工地上的瘦高个，是一类人。
林默的目光，投向了那家名为“曼の味”的网红店。
他意识到，在这座城市里，像孙大柱家墙上的那道裂缝，不止一道。
而制造这些“裂缝”的，似乎是同一伙人。
一个巨大的、以制造混乱为食的阴影，正在这座城市的阳光下，悄然织网。
林默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筷子，对孙大柱说：“大柱哥，钱的问题，我有办法了。”
孙大柱一愣：“什么办法？”
林默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缓缓说道：“我们去摆个摊。”
孙大柱更懵了：“摆摊？
卖什么？”
林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猎手”的光芒。
“卖‘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