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完成脱胎换骨，身上还沾着洗髓伐脉排出的腥臭污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有人摸了上来！
透过门缝，一双细长的眼睛正滴溜溜地往里打量。
月光下，那张脸白得有些不正常，没胡子，下巴尖尖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紧接着，一个捏着嗓子，又尖又细的声音飘了进来。
“哎哟，秦公子，您这是在屋里如厕呢？”
伴随着话音，房门被彻底推开，一个身穿锦缎太监服，手持拂尘的半老男人，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屋，鼻子就猛地抽动了两下，随即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这是什么味儿啊……咱家这鼻子，算是遭了罪了。”
公公？
秦浩脑子飞速转动。
他记得，客栈里的这些仙苗，都是由皇宫里派出的太监负责日常起居和监视的。
深更半夜，这死太监跑来干嘛？
查房？
秦浩连忙躬下身子，做出惶恐的样子，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满是污垢的身体往阴影里藏了藏。
“魏……魏公公，您怎么来了？
小人……小人刚才做了个噩梦，出了一身汗，味儿大了点，冲撞了公公。”
这个被称作魏公公的太监，用拂尘在鼻前扇了扇，兰花指一翘，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秦浩。
“一身汗？
秦公子，你这可不是一身汗能有的味儿，咱家在宫里伺候，什么山珍海味没闻过，什么腌臜玩意儿没见过，你这味儿，可真够提神的。”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充满了鄙夷。
显然，在这位魏公公眼里，秦浩这种没什么背景的平民子弟，跟待宰的猪没什么区别。
“他妈的，死娘炮。”
秦浩心里暗骂，脸上却挤出更卑微的笑容。
“公公说的是，是小人失仪了，这就去清理，这就去……行了行了。”
魏公公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双细长的眼睛却在秦浩身上扫来扫去，忽然，他的表情微微一变。
不对劲。
十分得有十二分不对劲！
这小子，怎么感觉跟前几天不一样了？
前几天见他，还是一副面黄肌瘦，风一吹就倒的倒霉相。
可现在……虽然他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整个人站得笔首，身形似乎也壮实了些。
尤其是在昏暗的油灯光下，他***在外的皮肤，竟然隐隐透着一股光泽，气血的充盈感，哪怕隔着几步远，魏公公这种常年察言观色的人精都能感觉到。
这哪像什么凡体该有的样子？
魏公公的眼珠子转得更快了。
他在这宫里浮沉几十年，靠的就是一双利眼。
什么人能得势，什么人会倒霉，他看得比谁都准。
明天的遴选，对这些孩子是生死大劫，对他们这些宫里人，又何尝不是一场赌博？
提前在某个可能成仙的苗子身上下点注，万一赌对了，将来仙人稍微从指头缝里漏一点好处，就够他们受用终身了！
原本，他是完全没把秦浩放在眼里的。
一个提前被测出是废柴的家伙，明天就是一撮灰的命。
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有变数？
难道是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奇遇，在遴选前脱胎换骨了？
一念及此，魏公公脸上的嫌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春风和煦的菊花笑脸。
“哎哟，瞧咱家这记性！”
他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秦公子，别站着了，快坐，快坐！
这地上凉。”
态度的转变之快，让秦浩都愣了一下。
我靠，这业务能力，放我们那旮瘩，绝对是销冠级别的。
“公公，您这是……秦公子啊。”
魏公公凑近两步，声音压得更低，也更亲热了，“咱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看看你们，陛下说了，你们都是我大虞的希望，未来的仙长，万万怠慢不得，明天就是大日子，心里可千万别紧张。”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不由分说地塞进秦浩手里。
“这是一枚静心丹，宫里头的贡品，虽不是什么仙家宝贝，但能凝神静气，让你今晚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明天才能在仙长面前好好表现，知道吗？”
秦浩捏着那个入手微凉的锦囊，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老狐狸，肯定是看出了什么，这是提前来烧冷灶了。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要打，也得等他笑完再打。
“公公大恩，小人……小人没齿难忘！
等小人将来若能得道，定不忘公公今日提携之情！”
甭管能不能成，先画个大饼再说。
这套流程，他熟。
魏公公听到这话，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连屋里的臭味仿佛都闻不到了。
“好说，好说！
咱家就提前祝秦公子仙途坦荡，平步青云了！”
他又假惺惺地勉励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迈着轻快的小碎步离开了。
秦浩关上门，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掂了掂手里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
虽然肯定比不上之前那枚龙血锻体丹，但应该也不是俗物。
有总比没有好。
但他没敢再吃，谁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这一夜，秦浩几乎没怎么合眼。
他用魏公公给的静心丹，强行让自己入定了片刻，稳固了一***内暴涨的气血。
天色微亮，外面就传来了禁军甲叶碰撞的声响和太监尖细的唱喏声。
遴选，要开始了。
秦浩换上一身统一发放的白色布衣，跟着其他面色或紧张，或期待的少年们，走出了客栈。
外面，是一片巨大的汉白玉广场。
广场尽头，高高筑起一座九层高台，那便是登仙台。
高台之上，云雾缭绕，隐约能看到几个身影端坐其上，气息飘渺，宛如神祇。
台下，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除了他们这些待选的少年，还有大虞王朝的皇帝和文武百官，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秦浩被安排在队伍的中间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怕是没用的。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个身穿青袍，面容古板的中年仙人，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众人面前。
他没有看皇帝，也没有看百官，眼神淡漠地扫过眼前这群少年，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遴选开始。”
他吐出西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念到名字者，上台，将手放于测灵石上。”
“第一个，赵瑞。”
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满脸激动地从队伍里跑了出来，他是当朝太尉的孙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高台，将手按在中央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头上。
嗡——石头亮起一道微弱的白光，大概……也就跟个小夜灯差不多。
“下品土灵根，资质八品，入外门，为杂役。”
台上的仙人冷冷宣判。
赵瑞的脸瞬间垮了，但随即又被狂喜取代。
杂役也是仙门中人啊！
他磕头如捣蒜，被人带了下去。
接下来，一连测试了十几个人，大多都是下品灵根，最好的一个，也不过是中品，被收入了外门。
气氛渐渐变得压抑起来。
终于，轮到了一个秦浩有些印象的少年，是某个侯爵的儿子，前几天还因为抢房间跟人动过手，嚣张跋扈。
他信心满满地走上台，将手重重地按在测灵石上。
一秒。
两秒。
五秒过去。
黑色的石头，屁的反应都没有。
那少年脸上的自信，一点点凝固，变成了惊恐。
“不……不可能！
我怎么会没有灵根！
仙长，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定是这石头坏了！”
他疯狂地摇晃着测灵石，状若癫狂。
可没想到这台上的青袍仙人，却意外地露出了笑容。
“虽然你与成仙无缘，但你也是我们五德宗的人材啊！”
“尔等切记！
我宗宗旨便是，天地万物，皆有自己的用处，无论资质高低，只要找准自己的定位，都是我宗的人材！
“台下众人懵了，谁谣传的仙家无情，若是资质不达标，就要被炼化？
谁说这宗门不行的？
这宗门可太好了！
穿越前吃惯了领导大饼套餐的秦浩却默默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青袍仙人收起笑容，拿起名册，用那淡漠的语调，念出了下一个名字。
“秦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