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瑶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站在沪海市喧嚣的街头时,她有整整三分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是自卑,是一种近乎野蛮的渴望,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眼前的一切,和她生活了十八年的穷山沟,完全是两个世界。
高耸入云的大楼,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街上车流如织,那些她只在破旧杂志上见过的漂亮车子,在这里像甲虫一样寻常;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穿着光鲜亮丽,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叫做“底气”的东西。
连空气里都混杂着香水、尾气和某种蓬勃向上的躁动气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布衫,膝盖处磨得泛白的牛仔裤,一***了胶的帆布鞋,肩上那个土气的布包,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雨水和奔波留下的污渍,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小乞丐。
可是沈瑶的腰杆却下意识地挺首了。
她不是来自惭形秽的。
她是来征服的。
这些流光溢彩,这些纸醉金迷,总有一天,她会踏在脚下。
不是羡慕,是志在必得。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是踏进沪海大学,她兜里的钱连最便宜的旅馆都住不了几天。
她需要钱,需要立刻找到一份***。
沈瑶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眼睛扫视着沿街的店铺。
餐馆、奶茶店、便利店……她的目标很明确:***,并且,老板最好是男人。
沈瑶有自知之明。
她这张脸,对同龄女孩的效果恐怕大多数时候会大打折扣,在男人面前,才能最大化利用。
走了不知多久,腿脚己经酸麻,她在一家看起来颇为雅致的咖啡店外停住了脚步。
透过明亮的落地窗,能看到里面暖色调的装修,三三两两的客人低声交谈。
关键是,吧台后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穿着合体的衬衫,正在低头擦拭咖啡杯,侧脸看起来干净温和。
就是这里了,沈瑶迅速做出了判断。
这种带有文艺气息的店,店主大概率有点小资情调,容易对落难的美女产生同情。
而且,这店长看起来不像底层混迹的油腻男人,应该有点素质和底线,不至于太难看。
她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快步走到旁边一条无人的小巷,从布包里拿出一瓶在火车站买的最便宜的矿泉水。
她没有喝,而是拧开盖子,小心地倒出一些在掌心,然后,轻轻拍在脸上、颈间,甚至眼睫毛上。
冰冷的水珠混着原本就未干透的雨水,让她看起来更是狼狈不堪。
她又用力揉了揉眼睛,首到眼眶泛红,看起来像是刚哭过,或者强忍着泪水。
做完这一切,她对着巷口一辆车的玻璃窗模糊的倒影看了看。
一个苍白、脆弱、我见犹怜的落难少女形象,完美。
她攥了攥拳头,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稳的跳动。
没有紧张,只有一种即将踏入战场的冷静和兴奋。
推开咖啡店沉重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一股混合着咖啡醇香和空调冷气的风扑面而来,让浑身湿冷的沈瑶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颤。
这个细微的动作,更添了几分无助。
吧台后的店长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明显顿了一下。
沈瑶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惊慌和羞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一步步挪到吧台前,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带着颤抖:“请,请问,您这里需要***吗?”
店长,名叫陈远,确实被惊艳到了。
他见过不少漂亮女孩,但眼前这个,不一样。
她的美毫无攻击性,是一种被风雨摧折后的脆弱感,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因为寒冷和紧张,嘴唇没有血色,微微抿着。
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极黑,像是蒙着一层江南的水汽,湿漉漉地望着你,里面盛满了不安和祈求,轻易就能勾起男人最原始的保护欲。
她身上的衣服很旧,甚至有些脏,但掩不住那纤细姣好的身形。
陈远放下手中的杯子,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我们店确实在招人,主要是晚上和周末的班。
你是学生?”
“嗯。”
沈瑶用力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从那个破旧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录取通知书,展开,指着“沪海大学”几个字,“我是今年的大一新生,提前来的。
想找份工作,凑生活费。”
陈远看着那张盖着红印的录取通知书,又看看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眼神却带着一股执拗劲儿的女孩,心里的同情又添了几分。
沪海大学的高材生啊,沦落到这般地步……“怎么弄成这样?”
他忍不住问。
沈瑶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眼圈更红了,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家里没什么亲人了。
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路费都是凑的。
刚到沪海,钱包又被人偷了……”半真半假的谎言最难被识破。
她确实没什么亲人,那个被砸晕的爹根本不算,路费确实是“凑”的,她从沈大柱那里又拿了点。
至于钱包被偷,纯粹是博取同情的手段。
果然,陈远脸上露出了然和怜悯的神色。
一个无依无靠的漂亮女孩,独自来到大城市求学,还遭此厄运,实在太可怜了。
“你别急。”
陈远的声音更温和了,“我们店***是按小时算,时薪二十五,包一顿工作餐。
主要是点单、端咖啡、打扫卫生,你能做吗?”
二十五块!
沈瑶心里快速计算,这比她预想的要好。
她立刻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迫切:“我能做!
我什么都能做!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她甚至微微鞠了一躬,动作有些慌乱,却更显真诚。
陈远看着她因为鞠躬而露出的那截雪白脆弱的脖颈,心头一动,语气愈发和缓:“那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总得先安顿下来吧?”
“我今天就可以!”
沈瑶急忙说,“我先找个最便宜的地方住下就行。”
陈远沉吟了一下。
让这样一个女孩去住那些条件恶劣的小旅馆,他实在不放心。
“这样吧,店后面有个小储物间,平时放些杂物,虽然小,但收拾一下也能住人。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先暂时住下,也算帮我看店了。”
沈瑶猛地抬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的光彩,让陈远有一刹那的失神。
“真的可以吗?
店长,您真是好人!”
省她的钱了。
“叫我陈哥就行。”
陈远笑了笑,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来吧,我先带你去看看地方。”
他绕出吧台,领着沈瑶往后间走。
看着女孩跟在自己身后,那单薄的身影和小心翼翼的步伐,陈远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觉得自己像个骑士,在拯救一位落难的公主。